味中之味

燕子不来香，老家河边常长着，是种可充饥的野菜。

对它的名字倒没多大研究，只知开春前斩碎了摊饼子吃，极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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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还未飞回。老家田埂两侧的薄雪还未散尽。老院门口摊着把把带新挖的燕子不来香，捡起一束，轻嗅，果是香得掸都掸不开，一下子冲上脑门，发晕。

外公正在案头切着束不来香，翠绿的叶带着红边的倒刺，嫩紫色的卷瓣绒花被切成细碎的小块，混杂着乳白的汁液。

“这是做的什么菜？”“菜汤。”锅里翻滚的沸水顶着起半掩的锅盖，“咕嘟咕嘟”地冒出来，“想想那个时候没得吃，田里的萝卜红薯都扒尽了，好不容易寻着个燕子不来香，白水做汤，那真是香的不得了！”外公脸上露出喜滋滋的情态来，不来香顺着沿着锅下汤，白水染绿。

“那时候日子苦，弄碗野菜汤鲜鲜嘴，干活都有劲了！”外公扬着手中的刀，目光灼灼。燕子不来香，成了他苦难日子里的支撑，成了他精神上的动力。

王磬的《野草谱》早提到过它“燕来时则腥臭不堪”。暮春，我定要返乡见识见识。

在村头，母亲找到一簇结果的燕子不来香，猩红的莲子大小的浆果直立着。走近，确实弥漫着股腥臭之味，像是漏缝的咸菜。我掩着鼻，慌忙跑开。身旁的妈妈却笑出声来：“这是臭果啊！燕子来，这东西就不能吃啦，小时候我们摘来投别人帽子里，能腥他一整天。”这腥臭之味在香气四溢的春日里是多么突兀，多么醒鼻，以致勾起母亲儿时的回忆。

迎面走来个挑担下田的老头，他见我们俩杵在那，转转脑袋，又耸耸鼻，一脸大悟，露出俩瘦弱的牙：“这不是没得吃的时候，长挖的燕子不来香吗？现在老了，不能吃了，可惜了啊！”他叹息着说道。“是啊，以前那苦日子，还不是靠这些小东西撑过来的吗！现在想起来啊，还真蛮叫人心酸的。”母亲在一旁感慨道。那阵阵腥臭之味扑面盖过来，好似在提醒在场的所有人，提醒着他们所经受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