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芬挤公共汽车

严重超载的公交车像一只驮着面包屑的蚂蚁，摇摇晃晃地沿着马路向前爬。蓝白相间的条纹已抹得脏兮兮，像刚踢完球的男孩子的校服衬衫。这一站离菜市场很近，车上多是些提着装满青菜罗卜的塑料袋的市民，淑芬自然也属于这一类。眼下她一手抓着一把芹菜，一手牢牢地握住上面的扶栏。她总是握得很紧很紧，即使车子很慢也很平稳。因为有一次急刹车，她失手弄掉了两个西红柿，红色的酱汁溅得满地都是，她眼巴巴看着，也不管售票员在一旁唠唠叨叨，只顾得心疼，还默默地咽着口水。跟淑芬挤着站的是个穿白衬衫的中年男子，脸白白的，收拾得很整齐，也抓着一把芹菜。淑芬又回头瞅瞅，许多人买的都是芹菜。她不禁在心里觉得好笑：也难怪，谁叫这是今天最便宜的菜呢？车内闷热的空气中弥散着芹菜淡淡的甜味，倒也感觉不坏。偶尔有拎了肉上车的，便搞得一车子腥臭。淑芬有几次抱怨，何林只是笑笑。淑芬知道他了解自己的心思，要是有可能的话，自己何尝不想拎上一大包肉去熏熏车子呢？可是，他们一个工人，一个是教师，那么一点工资……

淑芬斜卧在沙发上看着无聊的剧情片，等着钟打到十二点，小保姆要是没把饭弄好，就使劲训她几句。其实并不是很苛刻的人，小保姆也不是很招人嫌，可是，可是，为什么……？淑女芬自己也说不清楚。自从何林下海经商赚了一笔钱，盖了一栋别墅，生活每天总是这样：不断地买新衣服，不断地添新电器，不断地换保姆，换口味……日子就像一张五颜六色的画布，你给钱别人就会一笔一笔地替你往上面油彩。可是画面太满了，反倒觉得越来越没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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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芬又挤公共汽车上抓着一把芹菜，握紧扶栏。这是何林的公司破产以后的事。公车像驮了面包屑的蚂蚁，摇摇晃晃地沿着马路稳中有向前爬，蓝白相间的脏兮兮的条纹像男孩儿的旧校服。淑芬看着满车的人都拎着芹菜。挤在旁边的是穿夹克的中年男子，脸有点黑也收拾的很齐整。淑芬突然觉得这一切很有意思。她低着头，抿着嘴唇偷偷在心里跟自己笑。干巴巴的阳光透过车窗，把飞舞的灰尘照得清晰可见，空气里弥散着芹菜淡淡的甜味和太阳暗暗的腥气，“嘎——嘎——”，喇叭对着前面挤红灯、摇铃铛的自行车们不停地叫着……

看得见的，听得见的，闻得到的——每日生活着的——一切都很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