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不酸不甜

我最爱吃西红柿炒鸡蛋，而每次去姥姥家，无论寒冬酷暑，桌上总会有这道菜。也不怪我贪吃，姥姥的手艺那叫一个绝！金黄的鸡蛋染了西红柿溢出的娇艳，片片分开，微微舒展在浓郁的汁里，只消看上一眼，红黄相间，不知不觉间，唇齿满是香气。最好吃的还不是鸡蛋，而是柿子，酸酸甜甜，软糯多汁，几筷子下去，盘子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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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毫无形象的大快朵颐，姥姥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笑。我好奇，停下筷子问这柿子如何才能做到这般田地，姥姥宠溺地戳戳我的脑袋：“你呀，管吃还不够？”我也无心再追问，对啊，有姥姥在，我管吃就好。

后来无意中从妈妈那儿知晓了这柿子的秘密。少许甜面酱化为佐汁，中和柿子原有的酸味儿，小火微煮，等汤汁浸入柿子里，再放炒好的鸡蛋微微翻炒。我试过几次，要么太酸，要么太甜，总也找不到姥姥的味道。

这次再去姥姥家，桌上又是西红柿炒鸡蛋。我抢着夹起一筷子细细品味，奇怪？这柿子怎么一点儿味道也没有，跟水一样，鸡蛋也略微有点儿苦涩，没了以前的味道。姥姥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不经意间，姥姥的脸上横生出许多皱纹，眼里也不再有昔日的光芒，像是一湖老水费力荡起最后的涟漪，映着夕阳沉敛的色彩，慢慢地陪着时光发酵。仿佛只是瞬间，有种叫做“岁月”的东西呼天抢地地冲上姥姥的脸颊，霸占了姥姥的世界，也凝固了记忆中姥姥的模样。

我挤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像平常一样，风卷残云般扫荡了整个餐桌。

那天的菜并不好吃，大家都没说，因为我们都看得到：姥姥跛着小脚忙前忙后，蠕动着枯渴的嘴唇对她的孩子们嘘寒问暖，张嘴露出几颗仅存的牙齿，眼角还时常悬着一颗浑浊的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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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已经很老了。颤颤巍巍的双腿叫人揪着心害怕她随时会瘫软在地上，枯柴般的双手也拨弄不好自己细碎的头发，总喜欢搬把椅子窝在阳光里，和那只老猫一样沉睡于慵懒的时光。我好害怕，害怕姥姥就这样睡着，一睡不起。

临走之前，姥姥拉着我用沙哑的嗓子念叨着柿子的做法。其实她忘了，她早就教了我十几遍。我不想去打扰她，只想她说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酸酸甜甜的西红柿，形容姥姥恰如其分。可如今她的柿子淡得如同清水，不酸不甜。我细细咀嚼潜藏在时光里的记忆，品出一丝淡淡的苦涩。

看着姥姥单薄的背影渐行渐远，头顶的新叶又绿了一年。而记忆中的姥姥还停留在满目含笑的瞬间，那时候的西红柿，酸酸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