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梵谷和他的麦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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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地里倒伏着一大片一大片的金色小麦，粗壮的线条在指间硌得发疼，一群一群看不清面目的乌鸦自低矮的天空上飞过去。

我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图，甚至连小麦的模样都只能凭借猜测而在脑海呈现出来，那样模糊不清的，宛如记忆的画，就这样清晰地落在眼前。仿佛可以越过时光，看到一个人站在麦田里，伸出手抚摸着唯一的右耳，乌鸦震颤羽翼将全世界的爱与孤独送给他。

他想起凯站在溪涧边缘的时候，蓝色的眼睛里仿佛寄居着大海，深栗色的头发散发着灰蒙蒙的香气。他快乐得无法自抑。

然后，他回去画下了这幅画。次日，他骄傲地拔出手枪，身体有些摇晃，把黝黑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他的身体坠落在麦田里，小麦柔软的细茎缠绕在他的手臂上。

总是会想起小时狭小的课堂里，苛刻的美术老师生硬的话语，他说，梵谷把左耳送给了一个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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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无表情地说着关于梵谷的一切，包括他的自杀。然后我就在脑海中刻画梵谷的模样，一个藏在十四朵向日葵背后的男子。灰色的影子在地上没有欢悦的笑痕。

美术书上只有他的向日葵。我不喜欢。因为她们的脸庞并没有小时见到的向日葵那样的阳光灿烂。所以我只是静静地听了美术老师的概括，之后便忘怀，毕竟，自杀的人，太多。

后来我无数次地看到他的经历。牧师之子，到处学习美术，一事无成，恋上尤金妮亚，告白被拒，触摸禁忌爱上凯表姐，罔顾世人与克里斯蒂娜在一起，150法郎结束爱情。

他因单纯而萌发的勇敢让我震惊。但仅仅是震惊。

而他的左耳，竟不是送给了克里斯蒂娜。而是雷切尔，那个掀起他的伤疤，引诱他割下耳朵的妓女。

为什么是左耳？有人无数次地追问。

大概是因为有人解释的那样吧，因为物理的原因，理所当然地割下左耳。我仿佛能看到他一怒而起的样子，虽然看到他的莽撞有些气愤，但是他的单纯却让人不忍心责怪。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向日葵的时候，忽然觉得也许这是一种光学的折射。她们的喑哑是因为折射了他的悲伤和孤独。所以连盛开都成为了一种悲剧。

星月夜是我看的第二幅梵谷的画。一切都在旋转着，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要吞噬一切。专业上的解释是毁灭星辰的末日，尖顶的教堂维护了村庄的安宁。而我总觉得，这一切都在他的心底真实地发生，他的生命承载不了更多的重量，他的世界，连星辰都开始摇摇欲坠，那座教堂是他作为牧师之子对上帝最后的希冀，他祈祷着。但是，上帝显然没有怜悯他的卑微。

所以，村庄被毁灭了。

他的世界也随之分崩离析。

与此同时，他的咖啡馆，透着深深的酒醉一般的酡红，他多么想要喝醉，但是他只是选择了咖啡馆，又怎么会喝醉呢？于是，他清醒地看着自己的胸前出现一个细小的洞，然后愈来愈大，他可以从洞里看到过去和背后的一切。他变得透明了。

梵谷的死亡和许多人一样，自杀。但是他总是让我想起海子，那个写下春暖花开的诗人，安静地躺在铁轨上，就像梵谷躺在麦田里一样。

我听着阿沁的《梵谷的左耳》，一遍一遍。

一遍一遍地想起梵谷和他的麦田，孤独与爱，矛盾地装殓在黄昏的棺椁里，就像梵谷的那双鞋子，各自保持自己的姿态，泛出淡淡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