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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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人民地位高……”

这是在我小时候听得外婆唱得最多的歌谣。­

在我四岁那年便寄身在外婆家。那时土地还未更改，各家的土地都得按户头算，到了年底有了收成，便得向队里纳粮，没有粮食的可以用等量的钱替代。外婆家有五口人庄稼，趁着身体硬朗又包揽了别人家的几亩田地。舅舅们都出远门打工了，家里仅剩下外公外婆和年幼的我。农村的人都是很辛苦的，为了补贴家用，还得养上好几头猪。每天起早贪黑，早出晚归，几年如一日，到了年底也小有收成，日子过得还算不错。过年杀得起肥猪，谷仓里有粮食，腰包里还有些零钱，即便衣服上全是补丁，袖口上沾满了汗渍和泥土，脸上也依旧堆满了笑，心里自然也踏实着。­

那时候外公还是队长，自家也开了一间打米房，日子过得还算宽裕，然而平时的生活却很是节俭。外婆那一辈人是吃尽苦头了的，知道生活的来之不易，苦怕了，也穷怕了。外婆总爱跟我讲以前的事儿，讲他们集体生产的事。那时是挣工分，集体劳作，集体在村里的大食堂吃饭，自家是不准养猪种菜开锅的。公家的东西更是动不得。外婆讲起我的一位舅公，因偷了公家地里的南瓜，队里就让他将南瓜挂在脖子上，手持一面锣，边敲边喊：“李##，偷南瓜，李##，偷南瓜……”一直得绕村子走三圈。外婆讲完我们都笑了，外婆却没笑，她接着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大家总是做得多，吃得却很少。每天饿得前胸贴后背，往往是刚吃完这顿就盼着下顿了。记得你二外婆有一次饿极了，见茅厕房的石缝里有一株长得很肥的猪笼草（此猪笼草非彼猪笼草，可食用，多为猪食），高兴坏了，趁着天黑上茅厕偷偷拔了回来，用水涮了涮，便在锅里炕来吃，没有油，仅撒了几颗盐，吃的时候才发现里面还有擦屁股用的竹块，忍了忍，还是得吃了。”外婆说完又笑了：“现在好了，不管怎样大家都有了饭吃，虽然辛苦点儿，却不用再挨饿了。”说着，外婆又哼起了那首老歌：“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人民地位高……”我不知道外婆是否懂得什么是社会主义，但当时的我是不懂的，生的时代好，更谈不上吃苦挨饿。­

后来日子就越来越好了，先是免去了粮税，后来还有了补贴和低保，村里也通了公路，有了汽车。舅舅也在省城买了房，将外婆接了去。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外婆成了村里第一个走出农村的老人。在进城的路上，外婆欢喜得像个孩子，好几天的车程，一个盹都没打，总拉着我说：“二丫头，外婆苦了大半辈子，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今天呀！死也瞑目了。还是社会主义好啊，共产党的功劳。”我的眼眶不觉得有些湿润，外婆这番简单而朴实的话，不正是大多数农民的心里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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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我打电话给外婆，她说她又想家了，想那几亩地、几方田了。电话里，外婆又念叨着：“二丫头，这才十几年的光景，变化可真大得惊人，果真还是社会主义好呀！”说着，她又哼起了那首老歌：“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人民地位高……”­

我笑了，时代变了，外婆的歌却依旧，歌颂的对象也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