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下一口苦涩

咽下一口苦涩，让清醇缭绕于齿间。

——题记

第一次喝咖啡是在邻居家，我们都还是小孩子。小主人抱来一大瓶的深棕色粉末和白砂糖，我好奇地瞪大眼睛，凝视着晶莹剔透的玻璃杯中那些粉末，在小汤匙的搅动下，在水中旋转、溶解，便迫不及待地想感受咖啡独特的味道。猛地喝了一大口：“好苦啊！”于是忙不迭地加糖，咖啡却无动于衷，苦味依然如初。

于是几个小伙伴开始责备起那个做主人的小孩儿来。“我怎么知道有那么多人会喜欢苦苦的咖啡？”小主人委屈地大叫。

第一次喝咖啡的经历使我失望透顶。是咖啡不适合我，还是年纪小品不出那种所谓的“芳香”？……

“好无聊哦，我不要练了。”

“不行，你还没学会呢。手要像握着鸡蛋一样……对，保持这个手形。这个音你认识吗？唱给我听听？妈妈开始还是蛮有耐心的。

“你看婷婷姐姐她们又在玩儿了，为什么我不可以呢？”我感觉自己被关进了天牢，想出出不去，想死舍不得。

妈妈突然变脸，对我说：“你再不听话我就拿筷子（打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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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这时候，刚想溜出去的我又赶紧坐了回来，堵着气假装认真地看着那爬满了小蝌蚪的五线谱，心绪早就被门外的笑声拨弄得乱七八糟，还要时不时瞟一眼妈妈——筷子打手好疼好疼的！

然后我被“订”在钢琴凳上又弹了几遍，正准备开开小差，妈妈这时又讨好地说：“我好喜欢这支曲子，你弹得真好听！”而后试探着问：“再来一遍”好吗？”

“呜——”我还差０．０１步就会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起来，心想：这下妈妈应该会放过我了吧？“好吧，你去玩吧，下次多弹３遍。”她还是“放”了我。

不知什么时候起，周围学钢琴的小孩越来越多，会钢琴的妈妈自然不甘她的宝贝女儿落后，我被送去老师那儿学钢琴。可老师一让我自己练，坐不住的我创了三十分钟内只弹了三个音的记录。于是，妈妈从外地买回来了台崭新的钢琴，让我跟她学。她弹琴真好听啊，像高山，像流水，像行云，像……我顿时兴致高涨，强烈要求学弹琴。爬上（对于那时的我来说）高高的钢琴凳，在我那稚嫩的小手下黑白的琴键发出一声凄惨的悲鸣，我不是一个钢琴家，而是一个锯木人。后来的日子里，妈妈成了我最恨的钢琴老师。

只有黑白两色的钢琴太过庄重，这对小孩子无疑太过压抑。练指的枯燥加上眼睛的突然近视“拯救”了我，于是，还没开始便结束的钢琴生涯在我的童年里告一段落。是我没有毅力？钢琴不适合我？也可能我级别不够？我还小学都没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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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级时，我居然慢慢接受了咖啡。似乎忘了第一次喝咖啡的苦涩——但我从未挑选过原味的咖啡，我喝的是香草味、奶茶味、草莓味……它们芳香四溢，只是偶尔夹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相对而言，原味咖啡就趋于寡淡，不值一品。说来好笑，喜欢它的原因是因为它可以提神。看到精彩的书舍不得放下时，晚上写作文时，困意来袭又不想暂停满腹灵感，便洗把脸，来杯香甜咖啡，继续充当“猫头鹰”……

哦，对了，我又开始弹钢琴了。妈妈从我六岁开始叨念“不要浪费了咱家钢琴”念到我十岁，终于说服了我，把我送到万老师那儿去学钢琴。琴谱我自然是很熟的，只是……手形啦指法啦全被老师否认掉了。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很称职的老师，他知道我时间不多又有一定的基础，于是我上课的进度要比其他人快几倍。当然，要改掉以前的坏习惯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挺别扭。我开始一个人在家练琴时开小差：在积着厚厚灰尘的琴壁上用手指写下“ｐｉａｎｏ我恨你”，在练琴时间长时间地发呆，在弹疲乏的时候摸索着弹一下喜欢听的歌曲的旋律……呵呵，有点儿事做了，练琴也稍稍主动了一些……

一直没再想要喝咖啡。不过逛超市没忍住原味促销的优惠买了一大盒回家，重温第一口时甚是吃惊：天！怎么这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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袅袅升起的水汽蒙住了久经擦拭的眼镜，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我依稀回忆起第一次咖啡时的那种感觉，渐渐唇齿间竟有一种浓郁的香醇……

当考级证书发下来的时候，万老师拍拍我说，很不错嘛，才学两年就能考八级。我当然也是欣喜若狂，看到评委龙飞凤舞的“优加”我简直……哎呀太激动了，形容不了了！令我高兴的也不只是证书，还有老早就听老师说过，“八级是道坎儿，只要过了就会越弹越带劲儿。”是的，从枯燥无味的指法练习到气势雄壮的巴赫复调，从甜美的摇篮曲到古色古香的中国民乐，我渐渐懂了贝多芬听不到掌声的落寞，维也纳以甜美掩饰的忧伤……钢琴声音的稳重给予了我安全感，它黑白的声音赋予了我存在感，我这才发现，它的神奇竟是凡人不得加以描述的。

哦，我顿悟，原来这才是咖啡本来的味道。因为初尝咖啡，只觉其苦，未品其香，便试图用各种香料去稀释，日久天长，便淡忘了它的苦。再次细品原原本本的苦涩，就会发现，它浅浅淡淡的芳香，其实一直萦绕在你的唇齿之间。

年少的时候，我们面对苦痛，大多只是逃避，以为只要看到灿烂的阳光，黑暗就不复存在，看到平坦的大道，自然不会选择崎岖的小路，就像知道原味咖啡很寡淡，自然就会选择味道甜美的香草咖啡之类来代替。可是有一天发现，原汁原味才好喝，在真实的苦涩隐藏之下，会有人们真正喜爱的馥郁芬芳。经历过磨练才能享受成功，经得住考验才能迎来幸福的人生……

所以，务必请留点苦涩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