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是个傻子
每一年夏天,奶奶的村子中央,总放着那么一个白色的箱子,上面蒙着厚厚的棉被,总有那么一个老人,穿一件红色,但洗得有些发白的二股梁背心,顶一个边缘开了花的草帽呆呆的坐着,有时就趴在柜台上自言自语。
每天中午,他的身边总会围着好多放了学的孩子,他们手中拿着几枚一角钱的硬币,来换取箱中一大块的冰棍。他们叽叽喳喳的叫着,而老人从不去管他们拿了什么口味的,交了多少钱,永远就像一尊雕塑,傻傻的。
村子里的人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他姓李,所以,人们都叫他老李,连孩子们也这样叫。
几次,我都试着去和老李沟通,而他,却像个哑巴一样不理不睬。我有些不高兴,但还是觉得他有些可怜。
有一天,我拿自己零用的一块钱,来买他的冰棍。之后,我将剩余的几角钱,都放在了他的柜台上,然后迅速离开。
之后,我不再来这里,不知为什么。
之后的之后,我偶然经过这里,却被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叫住了:“等一下!”
我么?我迟疑的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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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拼命的点头,手中捧着几角钱,皱巴巴的。
我注意到了他的手。弯曲着,不能再伸直,每条皱纹深得像一道道沟壑,快要裂开。甚至大拇指的指甲已经脱落,粉红的肉暴露在外面。那,是一双饱经风霜的手。
我竟第一次坐到他的旁边,挺近的地方,听他断断续续的讲述他的故事——
三十年前的老李,本应是一位英姿飒爽的战士。但在他参军的第三年,爆发了中越自卫反击战。战争中,他中了三枪,在他的身边还爆炸过一颗炸弹。其实,让他痛苦的不仅是这些,还有他的家人在战争中全部战死……从那时起,他变得沉默寡言,每天以一脸相思和痛苦面对众人,眼中充满空虚与寂寞。现在为了活着,他也只能靠卖冰棍来维持自己孤独的生命。
这是几年来,老李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说话,虽然模糊不清,结结巴巴,但我还是很用心的去听。
从这以后,每年暑假回奶奶家,我都会去老李那里买上几根冰棍,顺便打声招呼,虽然他有时不会理我。
……
直到有一年,那个白色的箱子不在了,老李也不在了。听奶奶说,老李死了。这时,我的内心竟有一丝酸楚。
老李就这样走了,悄无声息的。
没有人会为他举办葬礼,没有人悼念他。甚至,即使有人想起他,也只会说老李是个傻子。
我却想说,仁厚黑暗的地母呵,愿在你的怀里,永安他的魂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