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下的乌江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垓下歌》

久久伫立在江边，任由萧瑟的秋风滑过面颊，看着江水奔腾不息，犹如那不屈的劲松。抬头，才注意到：太阳已偏西，残余的热量混合着空气中的哀伤，显得那么的凄凉，只是这凄凉之中又有着不屈的意志，于是一切又在温暖之中了。残阳似血，为不愿停下的江水度上了一层红色，为脚下有些泥泞的土地披上了红纱，红的似血，红得似千百年前自刎在这江边的英雄的血。那血腥味还未散去，淡淡的残留在江边，提醒着世人曾有一个宁死不肯过江东的英雄自刎在这江边。听，是残阳下的乌江在诉说。转过身，眼前一片烟雾弥漫，在这雾中我仿佛看见：生命之劲松瞬间枯槁在这似血的残阳下，枯槁在秋风萧瑟里的残叶下。看见那曾经蓬勃的英姿掠过滴血的残阳，听见身后的乌江悲鸣，苍穹瞬间黯然了神色。马蹄声，呼喊声，哭诉声、哀鸣声——连成一片……

泪水划过无声，看着这最壮美的悲剧诞生，我无能为力。我无法用我羸弱的双手誓死拽下霸王欲将血刃的剑，我无法告诉你：“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辱是男儿。江东弟子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哪怕是歇斯底里的吼，也无所谓。只是我做不到，我甚至怕稍稍动一步，一切便会烟消云散了。于是，我只好告诉自己：这是你的尊严，霸王的尊严；这是你的高傲，霸王的傲气；这便是你，身为霸王的你。只是，这值得么？你只是轻轻挥剑，便血染乌江，了却尘世，而为什么要留下我们对你的怀念？我知道：这才是你——一个置身死于度外的英雄！

曾记否：儿时的你学习识字写字，没有学成就不学了；于是又学习剑术，也没有学成。亚父对你很是生气。你却说：“写字，能够用来记姓名就行了；剑术，也只能敌一个人，不值得学。我要学习能敌万人的本事。”你不屑于琐碎，而要学敌万人的本事，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这是你，满怀抱负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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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记否：在河边。你引兵渡河，皆沉船，破釜甄，烧庐舍，持三日粮，以示士卒必死，无一还心。这是你，无谓失败无谓死亡的你。你破釜沉舟，要么胜利，要么赴死。在那时，你就坚定了信心：只有胜利，没有退路。若败，只有以死谢罪，为那些跟随你的江东好汉，也为你的一腔热血！

曾记否：鸿门宴上。亚父曾多次示意你下令铲除刘邦，而你却迟疑不决。于是，亚父只好命项庄舞剑，不料半路杀出个项伯，樊哙，救走了刘邦。樊哙勇气可嘉，你赐他卮酒，与他同饮，气得亚父摔杯骂娘。甚至那个早已背叛你的项伯你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乎，你只得忍受“竖子不足为谋”的谩骂，忍受别人对你妇人之仁的评价。但，谁又懂你英雄惜英雄的豪情呢？只是，我终于有了一次嘲笑你的机会：因为你错了，错在当刘邦是英雄。其实刘邦只是一个市井无赖。他只是一个拿他人性命当赌注的小人，而你，终于看走了一次眼。

可我知道：你不后悔！因为这是你，一个万夫莫敌的霸王！乌江之畔，你依旧不后悔。乌江亭长驾船等候你许久，你却断然拒绝：“天要亡我！我何度为！”只剩你一人了，又只剩你一人了！将乌骓赠与他，可你忘了：乌骓是你的爱骑，是霸王的坐骑，拥有霸王之气的它，又怎会再认别的主人呢？侧目蜂拥而至的汉军，你笑了。那是嘲笑，是冷笑。因为你而来了这么多人，而刘邦呢，他哪里去了？是害怕你了么？于是，你缓缓言道：“吾闻汉购我头千金？邑万户，吾为若德！”那语调铿锵有力，带着残阳的余温的剑划过人们的视线，瞬间喷薄而出的鲜血，告诉我——霸王离开了！不！霸王未曾离开！不然乌江边萧瑟的秋风为何带着霸气？不然这滚滚的江水为何如此奔腾，它要拥抱谁的身影？壮美的歌声是为谁奏鸣？——是为你，为拥有一腔豪情的你，为英雄柔肠的你——项羽。

听，残阳下的乌江依旧在诉说着千百年前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