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馥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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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日子，大考将近，我把卷子摊在床上，整个世界倏地变作了一片莽莽无边的盐碱地，灯光微亮，惨淡地照在上面，一直射进我的心底。我心烦意乱，转而想起第二天的语文活动，大概要讲汉字专题吧，我从积着厚厚尘土的柜中拿出一瓶墨汁，旋开，墨香缕缕，猝不及防地击中了我。好吧，带上宣纸、毛笔和墨汁，明天的活动就有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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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曾想，老师竟叫我写一幅字。我当即有些惊慌失措，我已许久不练，生疏了太多，况且焦躁的我，怎能平心静气地写好一幅字呢？

但我还是拧开了墨汁瓶。一阵清香像雪一般轻轻地飘落。一抬头，窗外大雪纷飞，天上沉沉的云像幅有了年头的素描，雪如留白般不经意地晕开淡淡的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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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稍稍平复，将墨汁抬手注入素白的瓷碟，泠泠作响，如清流沿旷野而去，悬泉顺陡崖而下，墨香攀着灯光，轻烟一般散入空中。清水砚台里搁着的毛笔，我拿起它，饱蘸浓墨，写下四个字：

静为躁君。

我从《道德经》中选出这句话，原也是无心之举，只是恰好翻到，书上印着赵孟 的小楷，端正庄肃如誊写佛经，“静”字如那缕墨香，让我有继续写下去的静谧心境。

一横，一竖，天地间充盈着某种莫之能御的气息，我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练字的日子。阳光沿着窗格一寸一寸地飘进来，玄黑的墨汁在泛着淡淡金粉的宣纸上扑闪着眼睛，那是未干的墨迹。鼻息间萦绕着阳光与墨汁逗弄的气息，一低头，暖阳好像也为我的字打着方格。

人说书法能让人心沉静下来，我缓缓运着手腕，从神游中回过神来，不由赞叹这话中的意蕴。

笔尖在纸面上摩挲着，像磨坊里榨油一般，愈磨愈香。盘旋在纸面上空，那样芬芳的气味，让我觉得每蘸一笔墨，都像在心潮中划拉一下水，笔尖离开，它却仍波光粼粼，碧绿的颜色间或染上墨池的浓黑，映照这世间的风景，散发出馥郁的墨香。

写完，题款，盖章。那一刻我觉得这种仪式恰如其分地停止了，可那香气却久久不散。心里沉静的感觉终于落了地，好像是等着来年生出新芽。

放学后，我走出教室，同学对我说：“这字真不像你写出来的。”我没有回答，抬眼看见雪花搅动着灯光，像落进了热气腾腾的酽茶，染上昏黄的颜色。我握着那瓶墨汁，那馥郁的气味像要跑出来一般，心中不再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