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看到红菱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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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我看见嫩红菱的时候，那位卖红菱的小姑娘的身影，就会从我的记忆深处跃现出来。那是江南三月的一个早晨，蒙蒙细雨给小镇披上了一层蝉翼似的轻纱。喧腾的农副产品集市贸易的高潮刚过，卖主们各自整理着摊子，陆陆续续地散去了。我妈妈近几日高烧不退，咳嗽不止，昨天痰中还见了血丝。镇上的老中医说，要给妈妈多吃些嫩红菱。于是，今日一清晨我就来到镇上寻觅那可治妈妈病的红菱。东张西望，竟不见一个卖红菱的，嚎!我来迟了。忽然一声甜润稚气的吃喝声传来:“卖红菱来—”我像在沙漠中看到水光一样，立即向那吃喝声传来的方向奔去。只见一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蹲在还剩半大篮的红菱后面，向过往行人介绍道:“刚从湖里采起来的，又新鲜又嫩的来。”我急不可待地说:“这红菱我全要了，多少钱?”她听了，脸上立即露出喜悦的表情，站起来对我说:“三角钱一斤，还有九斤多一点，你就给二元五角钱吧。”我二话没说，把红菱全倒进我的篮子里。我边掏钱边问她:“小小年纪，载做生意了?”“我爹病了，星期天从家里的湖里采些红菱来买，凑钱给爹治病的。”哎呀!我的钱呢?丢了，还是忘记带出来了?我掏遍所有的口袋，竟不见一个子儿。

我又急又窘，只得懊丧地将红菱倒还给她:“对不起，我忘记带钱了。”正在这时，来了个中年男子，凑上前看了看红菱，说:“这红菱倒挺新鲜，全卖给我吧。”说完，便拿出一张“大团结”，递给小姑娘:“多少钱?—找钱吧。”小姑娘正要伸手去接钱的那一刹那，我下意识地自言自语道:“唉，病中的妈妈还等着吃红菱呢……”谁知小姑娘的耳朵好像特别灵，她听了我的话以后，那接钱的手像触电似地缩了回来，毫不犹豫地把半筐红菱全倒进了我的篮子，顺手拣去了几片菱叶和几个小菱:“快拿回去给你妈妈吃吧。”那中年男子有点生气地责问小姑娘:“怎么?你拿我开玩笑?’’“对不起，他妈妈有病，请你谅解。”小姑娘用手指了指我，对那男子道歉说。这时我才恍然大悟:“不，我不能要，我没带钱。”“下回碰到再给我就行了。”

她淡淡一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流露出动人的善意，“再见。”那中年男子好像明白了小姑娘的心意，便收回钱，边走边称赞:“看不出，这女孩还很有人情味哩。”我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篮中红艳艳的、水灵灵的四角菱，一股由衷的感激之情涌上心头。当我抬头寻找那位小姑娘身影的时候，谁知她已经消失在蒙蒙的雨幕之中。我的眼睛模糊了，好像又增加了一道雨幕。下一个星期的清晨，我带了积攒的十几元钱，到集市上去找她。但，从这头到那头，走宁几个来回，怎么也不见她的身影。我默默地念着:“小姑娘，你爸爸的病好了吗?你帮我治好了母亲的病，可我怎么为治你父亲的病出点儿力呢?”后来，我再也没见到那小姑娘，可她那充满善意的目光却一直闪现在我的记忆深处。啊，多么鲜嫩，多么清凉而甘纯的红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