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为一只东北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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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点异样的感觉中，我睁开了双眼。金黑相间的华丽毛发，强壮健美的身躯，浑然天成的王者风范——我如愿成为一只东北虎，虽然是只被关在动物园中的东北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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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大猫”，那是孩童兴奋的呼喊；“好健美的虎”，那是少女轻声的赞美；“这是小兴安岭稀有品种，绝对优良”，那是动物学博士严谨的分析。骄傲之余，我竟略感不安。“毕竟初为虎类，备受关注多少会不适应吧。”我安慰自己。

可是情况并未好转。此后五天里，我不再好奇于栏杆里的视角，不再渴求于人类的赞美，不再满足于这数米钢筋限制起的狭小空间。

某天夜里，嘶哑的嚎叫声扯破了我的梦境。惺忪间我分明看到隔壁铁笼里来了位住客；与我不同的是，那只东北虎狂躁的扑击栏杆，用爪翻腾泥土，一刻不停地吼叫，吼叫……然而就是在那刹，我的神经被那嘶吼触动，一幅鲜活的、历历在目的、来自一头东北虎的记忆的画卷被呈递到我眼前——那画面中我是一头幼虎，在小兴安岭山脚下的白桦林里独行。那里环抱周身的阳光、清风令我舒适，脚下温热肥沃的黑土地足够我尽情奔跑，连猎物黄羊不甚肥美的肉质都有着比一切赞许更让我满足的力量。可忘了是哪天，人类厚重的轮胎碾过了我们的黑土，人类的双手伸向这里的资源、生灵，伸向我这头天堂般自然环境里的胎儿。当那寄托了我全部快乐的地方在卡车的颠簸中呼啸着离我远去的时候，我狂躁地扑击着栏杆，一刻不停地怒号——一如新来的那位伙伴……我忽然明白了命运让我变为老虎的意图所在：作为人类，我有途径而无意愿为野生生灵的自由作抗争；而作为虎类，我不再有理由不为自己和同胞的自由抗争！

“园长，您看，这两只东北虎行为很反常；不仅拒绝表演，还绝食了！”“还真是。不行，得尽快把它俩放生！要知道，珍稀物种在我们园里死去，我们要担重责的。今天就着手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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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我做老虎的第十天，人们终于为我们打开牢门，载着我和其他野生同伴一路向北驶去，驶离城市的繁华，驶离人眼聚焦的关注，驶离动物园中的饮食无忧。

终于踏上“故土”的那刻，我重新拥有了作为一只老虎所渴望的一切；然而当卡车驶走的的时候，我的身形发生了剧变：双脚立地，四肢单薄——我变回了人形。

站在东北虎的家园上，我感到焦虑、彷徨、恐惧——正如那些被人类囚禁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