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又开放

桂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又是十月，一股熟悉的香味不由分说地缠上了寒风里瑟瑟发抖的人，好像要把人溺死在这花香里似的。

沿食堂二楼的铁质扶梯往上走的时候，我正盯着一块被风雨侵蚀得显出血红色的巨大窟窿。可突然有什么味道就顺着风一直飘进了我那几乎失去了嗅觉的僵硬鼻子里。那香太浓烈，也太熟悉，我忍不住四处探头打量，才终于在转角处看到了一株已经慢慢悠悠爬上二楼的高大桂树。米黄色的花朵在浓绿的背景色里炸开，三三两两地汇聚成一束，花蕊舒展，明晃晃，金灿灿地盛开。

——我之前从不知道那是一棵桂花树。

印象里的桂花树，是蓊郁地生长在学校的巨大草坪上的——说是草坪，却更像是学校里一座被废弃了的小山包。小山包的两边，栽满了一大排桂花树。十月的时候，会落满一大片金黄的桂花。学校不准我们摘桂花，只有花落的时候，我们才会拎一只小小的布袋子，成群结队地去捡树下堆积的厚厚的桂花。捡桂花的间隙，女生们会躲在树荫下，拿碗状的叶子，盛起那些桂花，像模像样地玩起过家家的游戏；皮一点的男孩子们，会站在小山包的高处，高喊一声，然后飞快地冲下来。没有完全铺上草皮的山包上，会掀起一阵飞扬的尘土。那些正乖乖玩着过家家游戏的女生会被这喧嚣的尘土扰乱，或惊或嗔地投去不满的视线，而后眼睁睁地看着男孩子们再次高呼一声，冲了下来。

当然，也会有些与众不同的女汉子们（比如说我），与男生一起，在校园里玩捉人游戏。当我跑到这些桂花边上时，那埋在我内心深处的少女心突然苏醒，驱使我蹲下身子，小心地拈几点刚落的桂花，心虚地塞进口袋，若无其事地大步走开。这两三朵最终干瘪了的桂花，如今正好好地夹在我的同学录里，带着我幼小稚嫩的欢乐和珍藏了多年的美好。

初中的学校里没有桂花，连带着我也忘了那曾在我童年留下过浓墨重彩的形象。只是我没想到，记忆中还没我高的桂花树也能长到二楼的高度，回忆里淡淡的桂花香也能如此浓郁，浓到再次掀起了尘封多年的甜蜜。

桂花又开放，可世间早已没有那个心心念念的，回不去的曾经。知道那些桂花树早已被锯倒，金黄的眼泪落了满地；也听说那方承载过我们小小欢乐的小山包已经被推平，一座新的教学大楼即将凌空而起；更明白我们早已各奔东西，散落在人群。那些日子，就像是十月的米黄小花，被风吹得离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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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不到处，童年不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