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

就在去年，我搬家了，与他不见也一年有余，每当我回想起他的时候，都会记住那双眼睛。

我从小生活在那个地方，居民非常淳朴，也非常友好，所以左右邻里之间总是在一起聊聊家常，磕磕八卦，什么哪家孩子有出息上大学啦，哪家家里有人老掉啦之类的。而就在大人们聊天的时候，我们这群小孩子也就聚在一起玩，从沙子到砖头，可谓无所不玩，而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他的。

他比我们这些同龄的孩子稍大一些，具体也说不清大几岁，头发被剪成了小孩子中最流行的“锅盖头”，脸是娃娃脸，脸上和手上的皮肤简直白的不像活人，最让我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双眼睛，乌黑透亮的，像是被人用砂纸细细打磨过的黑宝石，无论何时见到他，他的眼睛总是那么有光泽，神采奕奕的。

当我得知，他是一个哑巴时，对他的印象和认知也产生了变化，由怜悯和好奇转变成了一种我自己都不太清楚的厌恶心情，大人们不给他好脸色看，连比他小的小孩子也用石头扔他，每次看到他乌黑的眼睛里有的不是憎恶，而是无尽的悲伤。

遮天。蔽日。狂风。暴雨。

刚刚放学的我小心翼翼地拾起快要被雨水打湿的裤脚，心里暗暗得抱怨着这个该死的鬼天气，便以肉眼可辨的“龟速”向家前进。家旁由于地势过低，许多无法流入下水道的雨水会把门口矮小的台阶和低矮的人行道淹没，这也让居民们十分困扰。

“咦？”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奇的物体。

转头一看，原来是他。

“他是个疯子，而且不会说话，你要离他远一点。”

想起大人说过的话，心底不由得一颤。

“你，没事吧？”最终还是走了过去，用雨伞挡住从天而降的倾盆大雨，也庇护了他因为寒冷微微颤抖的身躯。

他惊愕的瞪大了他的双眼，急忙用手语摆出动作告诉我他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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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的，我送你回家吧。”拉过他的手，冰凉的，不带一丝生机。手指上薄薄的茧硌的我有点不舒服，但还是没有出声。

这一路，我在前，他在后。我不知道他会有怎样的表情，但我知道我的心里是十分忐忑的。

“啊？原来你的家在这里？”看着我家对面低矮的平房，转头问。

他做了手语：是的。

随着他的动作我仿佛看到了他身上青紫的伤痕。刚想触碰，他却像受惊的小鹿一样，穿过密密的雨帘，冲进了他的家。

在我正准备进屋时，看见了他躲在窗帘后的那双眼，是有光的。

在我知道他家在我家对面时我就经常找他玩，他用手语告诉我他原本想成为一名武术教练，像李小龙一样的，多帅！可是他发现他不能说话以后，这个梦想就随风飘散了。但是他还说，他不会放弃那个梦想，在他“说”着话时，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希望的光。

“恩，你一定会成功的！”

过了两年，我搬走了，他和他的家还留在那儿，我多次向给他写信时，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而现在，我给我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

就是那双眼，在雨帘中，无论什么困难都无法磨灭希望的眼睛，是他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