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翡翠

天边有微风吹来，村头的炊烟渐次升起又飘散。在平整的田垄上，蚕豆们开始讨论着自己未知的命运。

有一粒蚕豆，它一直做着与众不同的梦。从春天，它就开始期待一连串翡翠的果实，一整个翡翠般的人生。

它透过豆荚间的一条细缝窥探着外面的世界。

“生的苦难啊，无非就是煎熬蒸煮，锅里那几分钟，闭上眼，一会儿就过去了。”说话的是一粒焦黑的豆子，据说是从锅里逃生，被风一路吹到了田埂。回到了老地方，却迟迟不能发芽。

身边的豆子闻言都露出了无奈和了然的表情，它却只是在两扇合抱的门背后裹紧了自己清新的衣裳。它感到自己内心那株嫩黄的尖牙仍在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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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一对空空的豆荚忍不住附和：“大家就糊着过过算了，一开始我们将自己交给大地，就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利……”年轻的蚕豆们纷纷叹气，露出悲观的神情，任由风牵扯着自己的身躯。没有人知道它们之中还有一粒仍怀揣着翡翠的梦想。

忽然，田垄上静得只剩风声。它惊异于同伴的集体沉默，隐约望见有四五个背着箩筐的人上前来了。很快它感觉到自己被握在一双手中。身旁的豆子都微微颤抖着，在剥离的一瞬间露出疼痛的表情，又很快安之若泰，承受着它们认定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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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和其他蚕豆很快被转移到了屋门口铺好的麻袋上。号子声想起，连枷在屋檐下甩出小小的霹雳，它看着眼前豆萁离散，豆荚飞卷的场景，忽然感到那尖尖的梦想的形状，刺痛的是自己无能无力的心。

“吧嗒”一下，它感到自己也从豆荚抽脱，随着连枷的节奏上下翻飞。它更清楚地看到眼前蚕豆们麻木的神情，还没进锅就蒸干了自己的最后一滴眼泪。

又一次飞跃，这回，它还听到屋里油锅的轻响。透过窗它看见那些先采摘下来的同伴已经相逢在火焰灼灼的铁锅里，单一的表情和着香料，被桑木柄的命运之铲拨弄着，默默接受着命运的调味。

难道我也要这样吗？对设置好的生活安之若泰，在颠簸与炙烤里疲于奔命？它不愿在半生翡翠之后，变成一粒干燥而空洞的豆，它也不想像芸芸众生一样，掩着消退了青翠颜色的芽就这样各奔前程。

它紧紧抓住内心的那股力量，在连枷上下翻飞的声响中越发坚定。终于在某个尾音，它凭着连枷的力量一跃而起。

它将自己埋在了井台边，想早早地开花，将前生的半个翡翠梦接着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