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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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圆数十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獐子村的李铁匠。他家的家伙什儿手艺好,一把锄一把锹,只要出自他家之手用上十几年甚至半辈子都不成问题。李铁匠更是为人忠厚老实,勤劳朴素。如今他已年过半百,一双儿女承欢膝下,日子过得和乐美满。
然而好景不长
民国三十七年,鬼子打了过来,占了营口县,又盘踞了西炮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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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西炮台驻了鬼子,周遭十里八乡就没能安生过。平日里他们逼粮催款,隔三差五还要追剿抗日的飞虎队。不多日便来到了獐子村。民国四十三年,辽宁大旱,百姓颗粒无收。一时间饿死了好些人。可鬼子仍不依不饶。鬼子心狠手辣,一刺刀砸下来非死即伤。村中但凡能走动的人都躲的躲,逃的逃,不剩几个了。有人听说飞虎队正要人,就投奔飞虎队去了。也有其他村庄的人暗地里鼓捣着去西炮台参加日本人组织的保安队,那里日子好过。这保安队常年驻在寨子里,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肚子里缺了油水还能到附近的村里弄些家禽,打打牙祭。可獐子村的人没有一个去的,他们说:“咱坏不起那个良心,若真那么做了,以后也没脸去见列祖列宗了。” 李铁匠年至花甲,半截黄土埋身,走是走不动了,可他的一双儿女都正年轻。深夜,李铁匠把儿子国忠和闺女国禧叫到跟前,借着昏暗的灯光,他搭个梯子爬到屋檐,掀起一溜灰瓦,露出一个极窄的檐缝,刨出一个三尺多长的大布包。打开来,竟是一把军刀,青蓝的刀锋,雕了简洁的图案的刀鞘以及刻有“”三个字的刀柄。刀似乎可以斩断目光和灯光,那是一把令人胆寒的好刀。
李铁匠用破布仔细地擦着军刀,枯木般的手轻轻抚过刀柄,刀身,最终停在了刀刃上,满脸惆怅。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这军刀俺藏了快二十年了,打元朝咱老祖宗传下这门手艺起,明清两朝的军刀就没几个能抵得上咱家的。这把军刀是把好刀啊。当年日本鬼子逼你们爷爷给他们太君铸刀。你爷爷宁死也不肯给他们铸刀。可谁想到他们竟用全村人的性命相逼。你爷爷用了两个多月才铸成这刀。但你爷爷为了不让这宝刀落到那群日本鬼子手里,在刀柄铸了“”三个字,打算带着这刀逃出去。可是那时候全村都被日本鬼子封锁了,往哪儿逃啊。唉!最后你爷爷把这刀和他自己一起砌在了墙里,这刀才没被抢走。当这刀被发现时,你爷爷已经是一具白骨了,可他手里还紧紧的握着这把刀,生怕被鬼子抢走。”李铁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打那时起,俺就发誓再也不做军刀了,本本分分地当个庄稼人。留着这把军刀,俺是想百年之后让它陪俺到地下的。可看如今这年景,怕是不成了。国忠啊,今儿俺把它交给你,你带着国禧走吧。俺听人说飞虎队正缺人,缺兵器,你们俩带着这刀去了,人家定会待见你俩的。你俩到了那儿要好好干,要记住你们爷爷的话:‘宁为国死不为苟全。’”
国禧心疼爹,不想走。可这次李铁匠铁了心,没有满足闺女的愿望。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可是有求必应的。
飞虎队今年减人减得厉害,原来二三百人的队伍生生减到了今儿个的不到八十人。说老实话,飞虎队的生活确实苦,住也没个住的地方,不定在哪儿村歪一宿;伙食也差得很,只能吃野菜喝面糊糊;整日里还要提防着鬼子和保安队的偷袭。一些人受不了这苦,走的走,散的散,一时间飞虎队的士气大减。国忠和国禧兄妹俩的到来,给飞虎队增添了信心,何况还带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牛庄、虎庄、田屯以及石桥这一带,一直是以朱时利、王义夫为领导的抗日活动区域,这个区域形势复杂得很,日、伪、顽、杂、匪纠缠在一起,仗打得乱麻窝一般。国忠和国禧兄妹俩来飞虎队不到一个月,便参加了几十次大大小小的战斗。国忠的一把军刀每次参战都能发挥出极好的效果。军刀一出,十米之内,莫能挡者,削铁如泥,杀敌如神。比起队里那几把从鬼子那里偷来的日造的高级刺刀不知好了多少倍。几场实战下来,“”威名远传,已然成了队里的“宝”。这一天,飞虎队得来消息,有一队鬼子和十几个保安队要到水源镇一带抢粮食。飞虎队配合王义夫独立团,在水源镇与田庄台之间设下埋伏。国忠手中紧攥着军刀,没来由的心里噗噗直跳,手心里也积满了汗水。他紧盯着前方,只等着敌人进了埋伏圈,队长一声令下,再叫发威。战斗如期打响,厮杀中,国忠手起刀落,一转身,便杀了两个鬼子。一时间逼得鬼子不敢进身。战斗缝隙间他看见同队里的虎子被鬼子逼迫得节节败退,他从搏杀中转身去救虎子,怎想到自己虽救下了虎子的性命却把后背交给了鬼子。“噗”的一股鲜血喷出,溅了虎子一脸。国忠的血染红了虎子的眼…国忠抽掉胸里的刺刀,反手将军刀狠狠地刺向了身后的鬼子。国忠倚着军刀,对虎子说:“俺们一定会……”话未说完,他就倒下了,手中还紧紧地握着。国忠的尸首被虎子送回了獐子村。葬了国忠,李铁匠问国禧:”闺女,这下子可咋办?”国禧紧握凝固着鲜血的,咬牙说:“爹,等俺打跑鬼子,为哥哥报仇了,再回来伺候您。”国禧带着哥哥的遗愿,拿起,再次赴向了抗日的战场。这之后,没过两年鬼子就打跑了。可国禧再也没能回到獐子村。在最后一次战斗中,她掩护负伤的战友撤退,在鬼子的连番攻击下,终因伤势过重,永远的倒在了战场上。但据战友回忆,国禧是笑着离开的。她说:“俺做到了,俺为哥哥报仇了,俺们终于赢了!”战斗结束后,人们把国禧和带回了他们的故乡,葬在了国忠身旁。兄妹俩的墓碑上都刻着一行刚劲有力的字迹:“宁为国死不为苟全。”据说,那是李铁匠刻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