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缩的生命

冬日。

朦胧的清晨。

在摩肩接踵的菜市场里揉了揉眼睛，我还困顿着，就被裹挟着向前踉跄地走去。在那人群的推搡和扭动中，我渐渐被甩到了一个角落。

角落阴冷而潮湿。在那里，端坐着一个卖狗的老人。他面前的一窝小狗，一个个圆滚滚的像糖球一样，扭动着看不见四肢的身子。在那样的冬日，它们鲜活的生命仿佛冒着热腾腾的气息。那些小狗们看起来是那样的憨态可掬，惹人爱怜，唯独它，黯淡的色泽，那样的呆重和滞笨，蜷缩在最边沿，好像光线在它那儿都不再明亮。一种名叫怜惜的情感悄悄地填满了我的心房。我于是那样轻率地、任性地、不顾后果地买下了它。

细心地数了15元递给那位老人，年幼的我就这样抱着我第一只宠物兴冲冲地往家赶。快点，快点，我等不及要回家同他们分享拥有它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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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家了！然而，等待我的回答却是不许养！平时屡试不爽的哭闹也不再有效，我只剩下与它相处的最后几天了，我整天陪着它，它只是乖巧地靠在我的腿上，不时伸出舌头舔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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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离别的一天了！天很美，云很白，我们却要分离，我清楚地记得，它那时颤抖地挤在冰冷的墙角里，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过很久才短促地叫一声，声音浸着苦水似的。听着它的声音，我的心似乎也在苦水里浸着，我总觉得，它是对离别有预感的。

白驹过隙，它的身影就在时光的洪流里渐渐地淡去了。直至某日，存储着关于它的记忆的那根神经被拨动了，乡下传来话：那狗死了。

一瞬间，我的心猛地揪了一下：我愤怒，我恨我随便地轻易地把它交付出去，让它蜷缩在野地里，在一阵凄冷的寒风中了无声息地熄灭了生命的烛光；我内疚，是我！我才是终结它生命的刽子手。那时有多么轻易而随便的忘却，现在就有多么沉重而愧怍的枷锁！我已在激荡的心绪中无法言语。我知道，再多的歉疚已换不来那个透明的、轻如尘埃的生命了。

每个人的生命都有蜷缩在墙角的时候，那时我们倚着冰冷而潮湿的墙，轻轻地喘息，耗尽生命的烛火在风中震颤。在那时，我们回想此生，是否会为曾经伤害过的一个同样蜷缩在墙角的生灵感到划过心尖的片刻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