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泪

我一度很畏惧他，从小到大。以至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做了很多事，都是为了从他那里讨份喜欢。——致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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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初春，当我惴惴不安地捏着自己手里的运动员证，孤零零立在会场门口的时候。我分外思念他，我的父亲。教练走出来看了我两次，有些关切地询问我是否身体不适我摇摇头，并不作声。不是第一次参加跆拳道市级比赛了，也不是没有拿到过好名次。可为什么心里还是透着星星点点的惧怕，讨人厌地缠上心头。

“那么你在怕什么？我想自己只是怕不能让他满意。他好像从来没有满意过，对我。

我靠着墙壁慢慢坐下来，蜷曲在墙根。外面飘着点小雨，不甚蓝的天空，鸟压压地盖着些云。总之，看起来惆怅又彷徨，怎么连朵花都不愿开！

好像这份惧怕从年幼时便埋在心里。在幼儿园拿到一朵小红花也要湊到他面前去晃一晃，期冀着能得到一句半句的夸奖。然，他总是摸摸我的头顶，顶多抿嘴笑一笑就打发我去别处玩了。他总是那么忙。

长大之后每个学期拿回家的奖状他也只是替我默默地张贴在墙上，从不多说一句话，也从来没有看见过我失望的眼神。习以为常之后，就形成这种近乎病态的畏惧。

广播里喊到我的入场号了，我起身，揉揉有些发酸的膝头，走向准备室。临上场前的几分钟，我戴好护具在一旁做热身运动。汗涔涔的后背与我面无波澜的脸有些不相符。“哔一一”到我上场。这次的对手并不强劲，教练给我分析了她的弊端和空档，并告诉我这场比赛胜率几乎在百分之八十五以上。我点点头，心里还是打鼓作响。我尽力想要甩开心理包袱，定下心神，开始比赛。赛程过半，第一局的比分并不如预期，三比三。僵局的持平状态，我趁喝水的空瞄了眼计分屏，心里咯噔一下：我知道这不该，这太不应该。教练依旧鼓励我给予我安慰。我感激地回头，却猝不及防地愣在那里。

是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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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站在几米开外的空地上，着装依然是去上班时的那一身，手里握着车钥匙。他没有通知过我会来，我也从没期望过他会来。他朝我挥挥手，示意我快去比赛。我忙转过身，原来一眼万年竟是这种感觉。

再次站在那个对手前面，明明才几分钟过去，心境已经大不相同。她出腿的那一瞬间，我好似在她身后看到了自己，渴望想贏于是进攻主动，但是让人一眼就揪出了破绽，轻而易举就能寻找到反击的机会。

是这样，是这样！

九比三，我赢了。拿下这场比赛并不难，和对方教练握手致意过后，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跑去他的面前，又在不远的地方停住，想走近却不敢走近。只敢低头怯懦地说“我贏了，爸爸。”随即把头沉得更低，生怕他责怪似的。

“干得不错，爸爸请你一顿。”他的声音里带了点笑意。我明明该高兴的，可我哭了，眼泪就这么流下来，这么些年来积攒的委屈倏地就全都不见。被人肯定的感觉这么辛酸，这么艰难，可又甘愿地这么彻底。父亲挺理解地拍拍我的头。我哭得更大声了，这一次是在他的肩头。

这份喜欢我终是讨到了，尽管这一路上有点涩，也有些难。出会场门口的时候，我看见墙根夹缝里缀着几朵明艳的小花。它们笑得可真好看，连我噙在眼角的泪也往里掺了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