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别人忽视的墨迹
反常的阳光照射着一张一张雪白的纸,天上盛不下一朵云,凄凉得有些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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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点墨迹,总是出现在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的废纸上。看到那些饱满成型的点点圈圈,我那颗小的可怜却又脆弱的心就会有一种窒息的难受。
我是那一点墨迹,本想在纸上找个偏僻的地方藏起来,有人却偏偏用尺子在纸上量来量去,量出我的丑陋与藏不住的悲哀。
我开始自卑。
很少对苦难说我不怕;很少对天空说我想飞;喜欢一个东西不敢大声说我想要;不喜欢一个东西不敢大声说我不要;有难题总想:怎么绕?有压力总想:怎么逃?选座位,越离席越好;表演,观众越少越好。
自卑得无可救药,只能安慰自己选择沉默的骄傲。
又总是羡慕着。。。。。。
羡慕圆点的完美,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挡回使它反感的目光,呈现出一派完整的快乐;羡慕小方块的稳重,它总是停在那里,保持不变的表情,心如大海般广阔;羡慕三角形的锐利,敢爱敢恨,棱角分明的气质,洒脱得不食人间烟火;羡慕心型的浪漫,与自己有同样的周长,同样的面积,却有不同的待遇,它被贴在纸的每个显眼的地方,代表经典与永恒,它有甜得发腻的笑,笑我的渺小与一文不值。
我就是那么一点墨迹,因为极度自卑而想要诠释物极必反。
有时遇见比我更自卑更悲哀的小东西,带模仿性意味的,开始了近乎颓废的没头没脑的自恋。
我的旁边是被抹掉的污点,我甚至没见过它,因为它总是被埋在一片乱七八糟的笔迹下。
“我们都是可怜虫。”我有点迷糊地向那片笔迹下的污点说,因为我确实找不到它的方位。
“怎么会?在我看来,你那么幸福!”污点说。
可怜的污点,不出声永远没人发现它!它总是不停地问我:你能看见我吗?我也总是不加思索地回答它:我能看见。我们从不厌倦这样反反复复的肯定与否定。为什么要违心地回答它我能看见呢?我自己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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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真的羡慕我啊!它羡慕我的干净,虽然不成型却不会被污染;它羡慕我的清楚,尽管渺小但至少还有机会被发现;它甚至羡慕我的微不足道,因为这样就不会一次又一次地被涂掉。
污点让我这点墨迹第一次看到,自己竟然还有这么多优点!
我开始不停地安慰自己:别人说不清我的样子,是因为我又生动又丰富。别人记不住我的名字,是因为我不曾伤害过它。
我开心了。
第一次鼓起勇气走上另一张纸,坐在纸上用圆规画着的那个圆圈旁边。
圆圈在哭,它说伤心是因为自己太圆满,找不到起点,看不到末端。
为什么有人因为太完美而伤心,又为什么也有人因为太缺陷而伤心?我真的糊涂了。
是不是世界本来很圆满,而我这点不规则的墨迹,是它唯一的断点?
无话可说,我沉默。
“你看你做了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旁边那些曾经嘲笑我的点点圈圈在吵嚷。我仍然仰望着高大的它们,它们眼中有一种我从未看过的欣赏的眼光。这仅仅是别人看得很平常的目光,但也足以使我陶醉很久很久。
我审视着自己。
这一点墨迹,站在圆圈上,分割了它完整的那条曲线,圆圈不再是圆圈,它有了起点,有了末端。不再因为看不清起点而迷茫,也不再因为没有终点而麻木奔波。
我伫立在这片对我来说貌似不太真实的目光中,我的身躯虽然就那么小小一点,但我第一次觉得不知道该以什么形态站在那里。我该解释什么吗?我该怎么收场?我的微笑该以什么形式挂在脸上?
是不是我习惯了被歧视?还是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崇拜?
这时的我,是该感到庆幸,还是悲哀呢?
……
我只是一点不经意间留下的墨迹,不规则地漫在白色的纸上。看清了自己没有翅膀,飞不到幻想中的天堂。一生太短暂,没有办法完成自己所有的理想。
如果有一天,我站在文学家工整的文稿上,与那些规范的字体融为一体。我就不再是一点被别人忽视的墨迹,而是隐藏在字的笔画上。别人再不会歧视我,也不会嘲笑我,更不会忽视我。那样,我是不是就得到我所谓的幸福了呢?
想到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就会在角落里看着蓝色的天空偷偷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