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酱油的过客

当百灵鸟失去了她婉转的歌喉，当羚羊失去了引以为傲的速度，当鲨鱼割鳍、狮子老迈、雄鹰折翼，他们应当如何处之？百灵鸟说，虽然我嗓子哑了，但我曾为大家献上了美妙的音乐，大家不能忘记我。我依旧要住最豪华的鸟巢、吃最好的食物、受到尊敬，相比于我过去的贡献，这一点也不为过。羚羊说，为了整个族群，我宁愿牺牲自己的身躯， 把明日的阳光留给青年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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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步向死亡时，是那么安详，就连捕杀他的猎手也有一刹那被这庄严肃穆所震惊。鲨鱼说，耻辱！我曾是王者！整个大海都曾屈服在我的鳍下，现在却要被那些曾经奴颜婢膝的小鱼嘲弄！不！这样活着，不如死去！狮子说，会有更强壮的狮子取代我，这是自然界的必然规律。但我不会主动退出，作为战士我要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直到年轻狮子的尖牙穿过我的喉管，鲜血将为我歌唱。最后是暮气沉沉的雄鹰。他一句话不说，自己躲到了悬崖峭壁之上。他拔下自己的羽毛，扯下不再锐利的趾甲，撞断了自己的喙。然后他等待。终于有一天，近乎自残过后的雄鹰重新振开了全新的羽翼，他重生了！也许，诗人舒婷像我所说的羚羊。但她选择了等待。

等待着诗的灵感重新回到自己身边，正如羚羊在风中召唤着自己的速度。他们对自己的没落泰然处之，因为他们知道，不断地超越自己有多么辛苦与艰难，或许真是该休息的时候了。鲨鱼型的人似乎也屡见不鲜。那些名噪一时、却一时才思枯竭的作家们如是。他们往往恐惧舆论，更恐惧自己的才华真的消失殆尽。即使是一贯信奉“活着，则应勇敢地活下去”的海明威，也在无法继续写作，无法满足自己之后选择了饮弹自杀。没有人可以给他们的自杀定性。悲壮？不值得？只能说，这是他们自己的尊严。狮子式的人，坚守自己的阵地，直到自己完全失败为止。他们不愿放弃，他们的自尊显然和“鲨鱼型”的定义不同。古来多少英雄好汉，铁骨铮铮的汉子，都是要马革裹尸才能显示出他们的霸气。飞将军李广最后自刎于战场，无疑完整了他一生的悲剧。

然而我自然更佩服雄鹰。他们如同浴火的凤凰一般自我重生，给自己带来了第二次生命。也正如同我最尊敬的沈从文先生，他在封笔不碰小说之后，又转而研究起中国古代服饰，颇有成就，在那一辈人中乐得长寿。事实上每个人都会遇到瓶颈，都会有怀疑自己能力的时候，特别是到了年纪稍大，也许就此向命运认输。江郎才尽？不是这个年代的词。君不见白发苍苍的老艺人们仍然出入于各种晚会、活动，让自己发出最后一点光芒；君不见退役的运动员们唱歌的唱歌演戏的演戏一样过得好；君不见比尔盖茨不再编程之后贡献出了自己的财富……那我们还怕什么？失去一点，我们可以挣来更多。不用寻找丢失的，不该沉浸在过去，我们还有明天去证明自己是只雄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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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雨？只是个打酱油的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