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关上书放在枕边

翻开书，我说：“南方、大宅、一条河、村庄、兰花、童年、清风桥，奇怪的目录，净些不相干的名词，堆在一起，就让我感觉就像半睡半醒之下，母亲和妇女们絮叨一样，语言流动，漫溢，让人心里暖和安定。”她说：“烟火人间，饮食男女，春耕秋收，冬雪夏雨……虽然虚无，但过程或许就是意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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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接着说：“有一天在梦里，见到南方家乡的青砖黑瓦，白墙高高耸起的大院，古老石雕的壁檐缝隙，生长茁壮的瓦松和仙人掌，宅内光线阴暗，木楼梯窄小破败，木制墙壁地板，门窗被梅雨侵蚀，瓦檐下燕子筑巢，孩童嬉戏声穿过弄堂。人们房檐密集，别家洗衣做饭。夫妻吵架都听得清。”

我说：“人们生活虽不富裕，但是男子外出工作，女人们把家打理得干净整洁，用心栽花种草，花开得繁盛、烂漫，日子清淡却正是安稳而苏缓。就像老家一样，清晨鸟在窗外乱啼，炊烟袅袅在屋瓦上攀援而起，下楼来洗漱，面朝着对面青山梳头，晓风吹拂头发让人清醒，吃早饭时只有碗筷相击的声音，大门外有孩子跑过，老头子坐在自家门槛上抽烟叶卷成的烟，烟叶的清香与城里人抽的香烟是断然有区别的。卷烟味沉稳安定有成熟感和稳重感，香烟味浮夸奢华，充满年轻人贯有的狂气，太浅薄。于是小镇就沉浸在安稳中，没什么可以让你烦扰，这是城里人想要都得不到的——内心和环境的镇静与笃定。”

她说：“宅子前有一条河，在水中淘米洗衣洗菜，空气充溢着水草浮游的清淡腥味。时光流逝只保存了这条河的名字。路边有巨大的法国梧桐，树影憧憧，夏天不显炎热，偶尔还能捉到大螳螂和金龟子。”我说：“唔，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大河在日夜不息的奔流，散步时路边有一长串推车的。卖的是炒制的小螃蟹小虾米，路过忍不住要望一眼，河风送来阵阵腥味，悠闲，不慌不乱，看河水从容流过。只是城市整修，小贩都被赶走，路面整修得高雅平整，种上高大笔直的树，增添不少华丽，只是再够不着那叶子啦。”

她说：“新的城市出现，旧的城市消失。一切都是新的，与以往没有任何关系，它们在一个荒漠上建立起来。新的人面对新的世界，只有蓬勃野心，没有风月心情。”

我说：“是啊，一抬头窗外又是一幢幢楼房，坟墓般，我真是要窒息而死了，所以明天我就出发去乡下过年。”

夜已深，关上书放在枕边，回想安妮宝贝说的那意境，令人感到无比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