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作

这精致、细密、严谨的工艺，这亮晶晶的杰作，这古老的活的银箔。鱼的一生都在水里度过，在健谈的水里，鱼是虚心的、一言不发的学徒。鱼把它一生的阅历和经验都记录在它单纯的身体上。在水里，收藏着比地面上更多的光，月光、阳光、闪电的光，还有水自身的光，以及从岸上投进去的各种目光，鱼把这一切光仔细搜集起来，保存在自己的身上。在匆匆流泻的水里，在危险的波浪和不明底细的漩涡里，鱼是怎样一边挣扎着与水周旋，一边平衡自己，那么精确地、不差毫厘地雕琢自己？如果鱼能够反观自己，它肯定会为自己意想不到的完美而震惊和晕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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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河岸上，站在鱼的身边，抬起头，发现银河也是一条鳞光闪闪的鱼，在无穷天宇中流动。我发现鱼与银河有一种近似的、对应的关系。鱼最大限度地汲取了黑暗中的光亮，尽力把自己修筑成透明的宫殿——也许鱼经常游动在银河的倒影里，无所不在的光的幻觉启发了它的灵感，它时时刻刻镶嵌和打磨自己——用身体里和想象中的光。即使在浑浊的水里，鱼也能摸着黑把自己设计得尽可能接近一种完美的状态。

这精致、细密、严谨的工艺，这亮晶晶的、液体与光的杰作，这鲜活的、凝固的音乐——我就这样一片片刮掉你们？

我就这样欣赏？

我看见满地都是疼痛的月光和圆睁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