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日子

九月二十号，这个快秋分的日子，竟然还会有暴雨光顾。是借着台风的威力，把一个月聚集的水气一股脑洒下来吧。

北方的雨没有后劲，盛夏也很少有连下两天的时候。不过当时那一阵也够厉害，天呼啦一下子变成暗黄色，飞沙走石，院子里可以形成小型的龙卷风，把那些叶子纸片抬到空中跳快步华尔兹。第一滴雨落在地上，水印竟有银元那么大，接着便听到雨搭上，屋檐上，水漏上都开始了噼噼啪啪的声音。很快，天地间就挂上了一层水帘。有时还能看到小冰粒打在窗户上，我很怕掉下来一个大冰块把我们家给砸漏。然后电就断了，再然后电话也没声了，屋里一片寂静的黑暗。这时我就搬个小板凳坐在走廊里，拿着歌词本大声的唱歌，反正也没人听得见。时而一个闪电把天空照亮，又一个炸雷震撼着我的耳膜，我就更大声的唱。也许这种情形对江南的人来说是家常便饭，到了台湾更是不值一提，但我还是很享受这狂放的“湿意”。

夜是个令人琢磨不透的东西，它可以带来安全感，也最能制造恐怖气氛。夜幕降临时没有雨那样猛烈，不知不觉，悄无声息。夜晚很浪漫，有时又很孤独，静谧得让万物安心。

大多数人在夜晚会到温暖舒适的大床上，享受夜的抚摸。开着灯时，夜被挡在外面，表现不出它的温柔，发挥不出他的功力。唯有关上灯后，隐蔽的灵光才能在夜中辉映。一整天的疲惫慢慢溶化，散发到广阔而深邃的黑暗里，眨眼便消失了。夜有着包容一切的力量，就像调颜料：任何颜色和黑色混合，还是黑色。

夜的恐怖是没来由的，也是显而易见的。你不能像白天一样将周围的食物看清楚，而恐惧正是源于未知。夜可以把自己包容进去，就同样可以把别的东西都包进去，而你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会有什么动作。

小时候我住的胡同的拐弯处有一间小屋，小小的门，从来不见它开启过。小伙伴们都说那里面有一个死人，夜里出来吃小孩，所以我们在大院里都不敢玩得很晚。散伙后，因为只有我一个人住在最后一排，没人和我作伴，所以每次我走到那个拐弯之前很早就开始跑。裤子间摩擦的声音和脚步声让我觉得有个人就在后面追我，所以只能跑得更快。有两次突然跌到了，我便坐起来坐在地上无声地哭，仿佛在等待被人提了去。等了一会没有动静，才慢慢站起来，揉着腿半走半跑着回家。那种恐惧是刻骨铭心的，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在孤独的黑夜中无助的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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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伴随着雨而来时，所有的感觉便一起降临了。一滴滴水珠在黑色的大幕中旋转跳跃，纵情飞舞。夜仿佛更深，雨似要更浓。路灯下可以看到一条条银线在风中左摇右晃，像是连着天上的精灵。这时的家便显得格外温暖，雨淋着路上的行人，自己却可以安然和夜空对话。走在雨夜里，也别有一番滋味，就算冷雨打湿了裤腿，就算夜风吹散了头发，又有什么不好的呢？雨把人们之间隔得朦胧了一层，夜又给他们染上一种更神秘的颜色。每个人都在走向自己的归宿，冲进雨里，融入夜中，不再回头。

雨汇集天地之气，夜包含万物之灵。无论是雨还是夜，都有难以抗拒的力量，他们能吞噬整个世界。“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就是这个味道。雨可细腻，可豪放，可温柔，可疯狂；夜可沉静，可凄婉，可平淡，可激情。自然是无穷的，应该感谢她，给予我们说不完道不尽的大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