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爸爸，阿姨不是我妈妈

（一）

阿姨阿姨，阿姨不是我妈妈。

但她却挽着爸爸的胳膊，亲爱的我们回家。

而我，亦必须对这个陌生的女子微笑，灿烂如花——阿姨你好。

极尽乖巧的语气。

可是我分明感觉到有细细的针，一点点刺入肌肤，深入骨髓。

疼痛。

我不哭不挠，亦不缠着爸爸问为什么。爸爸终究会有自己的感情，自己的爱。

亦从未想过要怨恨阿姨，谁都没有错，只是雪花落在沙漠。无法开花，爱却发芽。

因为这个男子，是我的父亲，所以我必须接受。

这是命中注定。

只是有时候会一个人流泪到天亮，也不知道具体伤心的是什么。

难过。

（二）

妈妈妈妈，妈妈一言不发。

我们在刺眼的灯光下吃饭，爸爸不在家。隔壁传来电视声音的小孩笑声。我闷头吃饭，泪水砸在碗里，没有声音。

咚咚咚，爸爸敲门，爸爸回家。

心中充满气愤。于是我走进卧室，关上门，然后反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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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跟过来，在门外走动。迟疑。用手指轻轻扣击房门，最终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我在屋里小声哭泣，怕爸爸听见，又怕他听不见。矛盾。

开门，关门。

高跟鞋的声音。妈妈走了。

被香烟呛咳嗽的声音。爸爸也走了。

我尝试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入睡。彻夜亮着灯。灯光很刺眼，无法睡着。

然后忆起童年时，自己和爸爸妈妈坐着大巴士，去往某个城市。

我们坐在窗边的位置上，看着窗外明灭的灯光。前排的叔叔转过头，每个亮着灯的房子，就代表一处人家。我使劲点头，是啊是啊。

但我现在却不认为亮灯的房子，就可以是一个家。

家是有很多人聚在一起吃饭聊天的地方，家是有爸爸有妈妈的地方。

我没有家。

（三）

爸爸爸爸，爸爸不回家。

五月五日端阳节。亦是爸爸的生日。电话打过去——爸爸祝你生日快乐，爸爸你在哪里。

爸爸支吾。爸爸不语。

电话里传来小男孩的声音，叔叔叔叔，快乐切蛋糕。

爸爸终于说话，我在华阳。

华阳是阿姨居住的城市，小男孩是阿姨的儿子。爸爸他在阿姨家。

原来如此。

爸爸说，小幺你不要生气啊，你要乖。

爸爸小幺不生气，小幺乖。可是爸爸，你可不可以回家？

爸爸再次沉默。我亦不说话。

然后我挂掉电话。

五月五日端阳节，爸爸的生日。我祝他生日快乐，我想回家陪他过生日。

可是爸爸他，已经不回家。

（四）

眼睛眼睛，眼睛不听话。

学校体检，视力又下降。再次打电话给爸爸。电话那端，却是爸爸不耐烦的声音。

一秒两秒三秒。嘟嘟嘟，电话断掉。

我便再也抑制不住，哭泣。

然后电话响起，我惊喜地拿起听筒，却是阿姨的声音——小幺别哭，爸爸他只是心情不好，他昨晚胃出血，我们现在在医院。

小幺不哭，小幺不哭，可是阿姨，爸爸选择和你在一起，你却没有照顾好他。

你怎么可以照顾不好他。

（五）

电话电话，爸爸不接电话。

爸爸你不要小幺了吗？

可是我只是想要问一下，爸爸你的胃好了吗？

然后为了这一句问候，一遍又一遍地拨着同一个号码，没有回答。

昏昏沉沉，沉沉昏昏，抱着电话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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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天花板雪白，窗外辰光初露。

可是梦中的爸爸却站在对岸，诉说着他的烦恼，他的痛苦。我想安慰他，却发现自己无法开口说话。河中亦没有船可以供我摆渡。

突然害怕，害怕爸爸不幸福。

于是我把幸福写下来，写在这里，希望爸爸能够看见。

幸福会告诉他，阿姨不是小幺的妈妈，可是小幺从未怨过他，小幺理解他，小幺很爱他。

但请他千万要记得回家。

小幺想要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