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纸烟悠悠升

又是一年清明雨，那人，那坟，那袅袅纸烟，似不慎落入细雨中的墨滴，在记忆的宣纸上，洇晕，渲染，自失，沉醉……——题记

凄风。苦雨。柳折。花落。

外公的逝世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将我的心击得焦枯。我将自己锁在房间，记忆随泪一起翻涌而上。清明扫墓时背我上山的外公，放鞭炮是把我抱在怀里的外公，烧纸时用手捂住我的眼睛不让烟子熏了我的眼的外公，给我将太爷爷故事的外公，怎么可能舍得就这么撒手，把他最爱的小孙女扔下不管呢？一切想在梦中，可父母敲门的声音却无法将我从噩梦中唤醒。

不知不觉，雨渐渐小了。外婆在门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带你去看看外公吧。”在细雨茫茫中，我们踏上上山的路。雨后的空气清新微凉，草叶上的水珠微微闪烁，折射出浅浅诗意。熟悉，而又伤感。

外婆的身体不好，所以小时候每逢清明，都是我和外公来扫墓上坟。外公总是走在前面，小心地为我拨开杂草，一路上给我讲亲戚邻里间的趣事，或捉只立在草叶上的蚂蚱给我取乐，上山的路总是充满了快乐。在坟前，外公沉默起来，点火搭起纸堆，看着纸烟缓缓归散于空中，眼中我看不懂的复杂交织缠绕。这时，他会把我搂在怀里，用手捂住我的眼睛，不让纸烟迷了我的眼。我蜷缩在外公宽大的怀抱中，嗅着淡淡的烟味，渐渐就迷失了，沉醉了，只仍外公把睡得迷迷糊糊的我背下山去。

后来，我去了远方的城市上学。清明难有时间也不愿回来，反而对这种“封建迷信”的活动不屑一顾。谁知，再次在清明时节踏足山路，已是乡愁成墓，他在里头，我在外头。

雨停了，天色渐渐透亮。外婆点燃了一小叠纸钱，袅袅的纸烟悠悠盘旋，升腾，消散。一阵风撩拨了几下纸堆，火舌向我这边闪了闪，一股呛人的烟迷了我的眼睛，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外婆轻轻地说：“你外公舍不得你啊。他托老天爷吹着风，可不是怕你忘了他吗……”又一阵风，林间的叶子窸窸窣窣，似在呢喃着无法言说的深情。外公在坟上沉思的样子闪现在我的脑海。他所在意的真的是所谓的鬼神吗？我想不是的。那时的他和现在的我的心情是一致的。那是对所爱之人的，深深的，无法言说的思念。所谓的形式，归根到底不过是形式罢了，“封建”也好，“迷信”也罢，不过是让那人不被遗忘，让那人活在生者的心中。我跪在一旁，笨拙地搭起纸堆，看着它们被火舌吞噬，化为轻烟萦绕，逸散，消失在透明的天光中。我的心也随着纸烟悠悠飞升，在雨幕中，洇晕，渲染，自失，沉醉……

纸烟悠悠飘散，火已熄，而悲已寂。

雨纷纷，那山上草木深，我听闻，你仍守着孤坟。袅袅纸烟悠悠升，泪眼渐迷，沉醉渐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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