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步洲:破译日军密码的抗战英雄
池步洲(1908-2003),福建闽清县人,中国著名的密码破译专家。10岁由哥嫂资助上学,3年后考入福州英华书院(今福建师范大学附属中学)。1927年考入东京大学机电专业,1934年毕业后考入早稻田大学工学部。抗战爆发后携日本妻子白滨英子回国,加入国民党中统情报组织。因破获日军密码,促使“海军之花”山本五十六被截杀;还曾破译珍珠港事件的密码。解放后作为留用人员在金库、人民银行上海分行储蓄部工作。1952年1月因反革命罪,被判有期徒刑12年。1979年5月,经人推荐被聘任上海社会科学院特约研究员。1983年,在当年中共地下党员证明下,得以平反,撤销原判,宣告无罪。晚年他陪妻子移居日本,保留中国国籍,2003年在日本神户寓所逝世。
天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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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8年,池步洲出生在福建省闽清县一个农家,排行第八,因家贫无力上学,童年时代池步洲是在放牛、割草中度过的。但他最喜欢的就是读书写字:没有书,到处去借,没有纸笔,就用树枝在地上划。
直到他十岁那年,二哥从保定军官学校毕业,全家迁到福州,家庭经济状况有了改善,池步洲才有机会上学。凭着过目不忘、能够举一反三、闻一知十的高智商,他数次跳级,仅用九年时间,就以优异成绩修完了别人要用十二年的从小学到高中的全部课程。为了培养这个天赋甚高的弟弟,哥嫂变卖田产,送他到日本东京大学深造。毕业后,池步洲在中国驻日大使馆武官署任职,并娶了出身望族的日本姑娘白滨英子为妻,婚后育有一儿二女,一家人其乐融融。
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一心想回国参加抗战的池步洲历经周折,毅然携妻子及子女回国。为此,他的妻子白滨英子与自己的日本家人断绝了关系。
投身抗战
回国以后,池步洲通过同学的介绍,到“中国国民党中央组织部调查统计科机密二股”(“中央调查统计局”的前身)去做破译日军密电码的工作。
池步洲在日本学的是电气工程,后来兼修经济学,对电码可说一无所知。但他听同学说:“如能译出日军的密电码,等于在前方增加了几十万大军。”就欣然表示:“只要是抗日救国,叫我干什么都行。”
当时池步洲是个十足的书呆子,在驻日大使馆工作好几年,居然不知道“中央组织部调查统计科”是个特务机关,只以为那是政府的一个直属机构。他之所以能够“入污泥而不染”,没有参加特务组织,是因为他的顶头上司李直峰很赏识他,觉得这样一个爱国青年,不应该让他蒙受污垢,就没叫他填表、宣誓。
后来才知道,这个李直峰,原来是中国共产党的地下工作者,曾任杨虎城将军的机要秘书,对中文密电码的破译颇有研究。西安事变中,曾译出蒋方的许多密电送往延安,受到周恩来的赏识,奉命打入中统局专门从事情报工作。
根据这一发现,他把这十组数字代码使用频率最高的假设为“一”,把频率最低的假设为“九”,再根据“○”一般很少出现在数码开头这一特点,从这十组数字的组合中又找出一组基本上不出现在开头的,假定它为数字“○”。这样,初步破译了三个数目字:一、九、○。
池步洲再进一步设想:日军密电中的数字,很可能是我军的部队番号、兵员数目、枪支弹药的数量等。于是又从军政部要来部队建制资料进行核对。经过反复摸索,终于从“师长”“师部”等联想字推知了“长”“部”等字和师长姓名的代码等等。再根据日语的汉字读音,顺藤摸瓜,又破译出一部分相关字,直至整篇电文的破译。
就这样,池步洲在不到一个月的晚上业余时间里,就把日本外务省发到世界各地的几百封密电一一破译出来。这等于是日本外务省的密电码本子,拿到了池步洲的手上!这不能不说是破译密电史上的一宗奇迹。为此,军政部给池步洲颁发了一枚奖章。
由于日方的密电码种类繁多,繁简不一,以外交密电而言,第一是经常更改编码,需要探索其改码的规律;第二是发现除了已经破译者外,还有另一种密码,一时间无法破译。
池步洲经过苦心推敲,从已经破译的密电中发现,其特点是以两个英文字母代表一个汉字或一个假名字母,通常都以LA开头,习惯上即称之为“LA码”。没有破译的一种,经过研究比较,发现它用两个字母代替一个、两个、三个甚至四个汉字(例如行动、出击、师团长等等),而且用颠倒词序或每隔若干字插进几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字母等办法来“制造混乱”。掌握了其内在规律,这种“高级”的密电,终于也被破译了。
截译日军偷袭珍珠港密电
1940年8月1日,美国宣布对日禁运,并冻结日本在美的银行存款,这对已经陷于战争泥淖的日军是个重大打击。日本对此很是着急,于是作出了“不惜与英美开战也要进攻南越”的决策,以抢夺石油资源。在日本军国主义者的眼中,美国太平洋舰队是妨碍与威胁日军南下的最大敌人,必须抢先下手,才能打开南下扩张的通道。在这种形势下,日本外务省频繁给西南太平洋各国以及其他群岛上所有的领事馆发出密电,命令除留下最简单的LA密电码之外,其余各级密码本全部予以销毁;同时颁布了许多隐语,例如“西风紧”表示与美国关系紧张、“北方晴”表示与苏联关系缓和、“东南有雨”
他破译了日军偷袭珍珠港的密电,但据说是罗斯福不相信,一场本可避免的悲剧未可避免。他破译的许多密电产生的重大影响,将随着尘封的历史被揭开让人知晓。
单枪匹马破密电
1938年6月,池步洲奉命调到汉口“陆军密电研究组”,由蒋介石的内弟毛庆祥为组长,原在交通部电政司对密电素有研究的霍实子当主任,李直锋为副主任,全组共有四五十名工作人员。
日军的密电码,系统不同,电码各别,其中以陆军密电码为最难破译。池步洲收到的密电码,有英文字母的,有数字组成的,也有日文的,其中以英文的为最多。但不论哪种形式,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字符之间不留任何空档,一律紧密连接,不像英文电报每个单词一组,也不像中文电报每四个数字一组。有些英文密电,只从报头的TOKYO判知它是发自东京,内容则连一个字也看不懂。
池步洲决定从这数量最多的英文密电码开始着手。首先,他发现在一长串英文字母中,有许多“双字母组合”经常出现,可以判定不是用两个字母表示一个汉字,就是表示一个日文字母。于是就按这个思路把一份份密电按“双字母组合”进行划分统计,发现使用频率最高的一共是十组。再假设这十组就是从一到十或从1到0的十个数目字,就不难继续找出其组合规律,从而达到逐个破译的目的。
表示中国战场吃紧、“女儿回娘家”表示撤回侨民、“东风,雨”表示已与美国开战……等等,共有十几条之多,并明白规定这些隐语在必要的时候会在无线电广播中播出,要求各使馆注意随时收听。
从1941年5月起,日本外务省与其驻檀香山(今美国夏威夷州首府)总领事馆之间的密电突然增多,这引起了池步洲的注意。
这些情报,主要是珍珠港在泊舰只的舰名、数量、装备、停泊位置、进出港时间、官兵休假时间等情况。外务省还多次询问每周中哪一天停泊的舰只数量最多,檀香山总领事回电:“经多次调查观察,是星期日。”这也是后来日军选择12月8日(星期日)偷袭珍珠港的主要依据。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电文中还频繁报道夏威夷的天气:说是当地三十年来从来没有暴风雨,天气以晴为主。——当时世界各国还没有“天气预报”这一学科,因此军港的天气如何,也属于军事秘密范围。
珍珠港当时驻有美国战舰八艘、重巡洋舰十艘、轻巡洋舰十二艘、航空母舰三艘,连同其他舰艇共有一百多艘,陆军部队有一个师,空军部队有各种飞机约三百架。
1941年12月3日,池步洲截获了一份由日本外务省致驻日大使野村的特级密电,主要内容如下:(一)立即烧毁各种密电码本,只留一种普通密码本。同时烧毁一切机密文件;(二)尽可能通知有关存款人将存款转移到中立国家银行;(三)帝国政府决定按照御前会议决议采取断然行动。
根据当时情况判断,这是“东风,雨”(即日美开战)的先兆,结合此前译出的檀香山军事情报,池步洲作了两点估计:一,时间可能在星期天,二,地点可能在珍珠港。他把译出的电文拿给组长霍实子看,并提出自己的判断,霍实子点头称是,当即提笔签署意见:“查八·一三前夕日本驻华大使川越曾向日本驻华各领事馆发出密电:‘经我驻沪陆、海、外三方乘出云旗舰到吴淞口开会,已作出决定,饬令在华各领事馆立即烧毁各种密电码电报本子。’说明日寇已决定对我国发动全面战争。现日本外务省又同样密电饬令日本驻美大使馆立即烧毁各种密电码本子,这就可以判明日本已即将对美发动战争了。”
霍实子拿着密电译文跑步送交毛庆祥,毛阅后立即亲送蒋介石,蒋也立即将密电内容通知美国驻重庆使节。至于罗斯福总统接到情报后为什么未采取任何防御措施,一说麻痹大意,一说忍痛牺牲,究竟为什么,只能说是“历史的偶然”了。
归隐闽清
抗战结束,池步洲因反对内战,不愿继续为蒋介石效劳,于1946年秋带着妻儿回到家乡福建闽清乡下种田,侍奉老母。
1948年6月,池步洲带着妻儿老小来到上海,经同学介绍,在中央合作金库上海分库担任总库专员。上海解放前夕,他拒绝随蒋军撤退台湾,以“留用人员”身份在中国人民银行上海分行储蓄部任办事员。
1951年4月,在全国镇反运动中,池步洲因“抗拒反动党团分子登记”罪被捕入狱12年。十年动乱中再度受到冲击。
直到1983年3月,池步洲在上海巧遇当年的顶头上司李直峰和霍实子。这两位八旬老人,一个证明当年池步洲虽身在中统,但确实没有参加过特务组织;一个证明当年他干的都是抗日事业,有利于国家民族。霍实子还特别指出他曾破译日军偷袭珍珠港的那份密电,因此不但无罪,而且有功。1983年4月12日,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为池步洲作了彻底平反。
晚年,池步洲陪伴妻子回到日本神户居住,但他始终保持着中国国籍。2003年2月4日,池步洲在神户辞世,享年96岁。根据老人生前“重返祖国,埋骨故土”的遗愿,他的骨灰被送回中国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