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风景看透

东北的天气反复无常，虽然现在三月份，但偶尔还会迎来一场朦胧的雪，冲洗着嘈杂的人群。高中生活虽然短暂得犹如梦幻，但每天伴随着爽朗的笑声融入人群，倒也乐得自在逍遥。前些天去了学校附近的精品店，里面的饰品很漂亮，想到最近的一天早上，起来洗漱时，手表进了水，便挑选了一款棕色的手表，买下来戴在手上。时刻提醒自己，生活还在继续，时间也还没有停歇……

星期六的晚上我们没有自习，虽然家离学校很远，但还是喜欢停留在街道上，等到路灯都亮起的时候，欣赏着城市的灯红酒绿，然后安步当车一个人走回家。走着走着，不经意间，一个匆匆行走的少年撞了我一下，我以惯有的姿态回过头去，望着那越来越短的背影，不禁微微笑了笑。他很像哥哥。前些年，父母在外地工作。初中时，自己一人在外面住宿。哥是我的室友，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很大的床，两张书桌，仅此而已。那个时候，我初中一年级，他高中二年级，我算小孩，他算大人，我什么都不懂，他懂得很多。虽然那个时候和他不算熟识，从小胆小怕事，身边没有父母，对这里的环境恐惧不已。但每天放学回到宿舍，看到他坐在床上，屋子里有一个人在，便也安心了。总觉得身边有个值得依靠的人，比什么都重要。我永远觉得自己什么都懂，无论哪些事情，只要自己肯坚持去做，便不用别人插手帮忙。我一直有哮喘病，病发的时候，整个人面色憔悴，上楼梯都气喘吁吁，像个年过半百的人。哥会在这时候搭把手，帮我越过楼梯，虽然不想依靠他的帮助，但还是无奈接受了这样的关心。

和他在一起住了两年，还从没见到过他为了什么事情而心烦，永远那么乐观，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他的。初中那会儿，自己在学习上算是饱经沧桑的失败者，没得过奖状，而且努力后成绩不理想，便说社会不公，世界不公。之后渐渐变得不自信，眼神里满是黯淡。其实他想和我说些什么，可又怕我说他不会包容别人，每次看到我难过的样子，总是话到嘴边又咽下。现在想想，可能劝慰别人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或者说许多事情，永远也不可能找到答案。和他在一起住了那么长的时间，虽然道路上都是细小的轨迹，倒也让我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现在分开了，想起那时候，真的有些愧疚。那时每天早上他起得很早，总是去把我们两个人的饭从路边的小吃部买来，然后又很温柔地叫我起来“小屁孩，吃饭了。”每天在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日子里度过，倒也心安理得不去想以后的事。真的很满意笑容荡漾在绿波里的日子，哥在身边，似乎快乐没有终点。在那之后的一个月里，我又胖了五斤，哥说我不运动，自然是要胖的，便要给我制定节食计划，每顿只吃一小碗饭，不许多吃。说来也好笑，每次总是我先吃得精光，然后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手中的饭碗，他看我那么难受，也只能无奈地将自己手中的饭碗递给我。结果，一个月下来，我又胖了二斤，他却瘦了三斤。减肥计划，以失败告终。

以前他学习的时候通常会到深夜，但也有熬不住的时候。又有很多次，对着书本点头，好像拜佛，还很虔诚的样子。看到他那么疲惫，我却有些幸灾乐祸，无奈之下，只能将他鞋子里的一只袜子拿到他的面前晃动，顿时，睡意全无。虽然快要气疯，但还是很感激我的这一举动。有那么一天晚上，他说出去上网，回来的时候很伤感又很失落的样子，我问他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了？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侧脸那么沧桑，他说先前在学校里认识的姐上了大学，刚刚上网“碰面”，倒陌生得不说一句话，以前关系那般好，现在却形同陌路，有些花开花落的伤感。我没什么安慰人的技巧，又半开玩笑，一本正经地说：“放心了，别去想那些了，至少我还在呢，小弟是永远不会忘记你的。”虽然时常有吵闹，但不出半天，总能将天大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呵，他总揪我的耳朵，我总捏他的鼻子，开心或者不开心的时候都这样，只会觉得，无论天大的烦恼也都会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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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有很多事情，就像船后的波纹，要过了才会觉得美好。其实我们也都很熟悉对方了，而我也把他当作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个人，并且猜想，以后都不会再遇到第二个了。哥喜欢打篮球，每次大汗淋漓地跑回来，我便快步去到卫生间给他拿毛巾。我哮喘病发作的时候，他会急忙将柜子打开，在右边抽屉的角落里取我的药，那个地方，只有他知道。有时候晚上睡觉会做很可怕的梦，惊醒后发现枕边还睡着哥哥，便也安心了，之后会很安稳地一觉睡到天亮。吃饭一起吃，生日一起过，洗澡一起洗，倒也流连于这样的日子，不想失去。他快高考那几天，便从宿舍搬了出去。那天来了很多他的同学，有人叫我搭把手，我躺在床上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没像电影里演的那么完美，分别的日子会单独留下两位主角进行告别。他的同学拉他去饭店，我们始终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我捕捉着哥说话的声音，听着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终于还是忍不住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它开向马路，看着它被楼房挡住，看着它，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把哥留下的杂七杂八的纸片收拾一下，又把玻璃全部擦了一遍，我得找点事情来做。后来的日子里，一个人在那个房间里总是恐慌，不知所措，甚至夜里醒来，发现枕边没有了哥哥，便更加空虚。

很久以前听过一个故事，说一个寡妇每天夜里都会将一百枚铜钱洒在屋子里的各个角落，然后再寻找，墙角，床下，等她全部找到，天也就亮了。那时只知道她是寂寞，倒不知却是这般空虚。不过日子久了，倒真的有些适应。就像现在，每天没有过多的时间去想快要忘记的事。而我们每个人的青春里总有这样或者那样一段甜蜜的时光，留至耄耋之年，作为人生最美丽的回忆。我与别人不同的是，这不是初恋，却是让我难以释怀的一段情谊。快走到家门口，又想到，其实这几年，倒还真没有再遇到哥那样一个人，对我如此疼爱又这般怜惜，而我也一直走在时间的前头，不知不觉之中，倒也遗弃了这样一段时光，从少年不知愁滋味成长到现在的年龄。但当自己一人漂泊他乡，为理想努力奋斗，又不免会想起那时候，那时候的日子多快活，天那么蓝，树那么绿。或许以后再也等不到那一天了……有时候想想，这个世界有很多不应该发生却又发生的事，趁我们还年轻的时候都早已把风景看透，或许以后的日子里快乐的时光会少很多，又或许以后有了家室便再也不会去想他，倒也愿意永远这样下去，只想着一个人，一段零零散散的记忆。

而现在，却不愿意和所有人走得那么近，因为会觉得，拥有的时候太过甜蜜，失去的时候太过痛苦。昨天晚上，有些不能入眠，便打开MP3听了几遍《美好时光》，好像回到轻盈的孩童时代，有些感动，惆怅间便觉得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进身体，这般寒冷，又这般温暖。虽然有些空虚寂寞，却也释怀了好多。看着枕边空空的位置，守着一轮明月，想着其实这些年早已学会适应孤单，或者几经岁月身边还会有另外一个人，又或者几十年过去，我还是一个人。你看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每一个都行色匆匆，遇见了，淡漠地看上一眼，谁也看不穿别人背后的故事，谁也不知道，别人的心里，是否永远住着这么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