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的故事
却话宝玉随了空空道人,遁入佛门。黛玉早魂魄归天,幸得他本为仙命,不过下凡报恩,今也只归至原籍罢了。那警幻怜他痴心,又得天地精华滋养, 修得个脱俗的女体,兼因他二人前世原有一番姊妹深情,因此也逞得一回私心,允他作回了绛珠仙子。
那宝玉自出家后,一心都在念佛上,仅愿忘却红尘往事,落得自在轻松。不料岂因痴儿难悟,竟念念不忘这两世情缘,忽于一夜梦中重回大观园,于初见林黛玉之处。
只见大厅里熙熙攘攘,丫头婆子们个个急的推着挤着。端盘的端盘,搬凳的搬凳。一屋子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个个穿红戴绿,有说有笑。宝玉想至凡尘往事,热闹非凡,而今也只在梦中了,不禁又怅然。正中坐着的是贾母,下面一字排开是三春,都是一样装束。黛玉仍是当年模样,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露目。恍然又至前生,宝玉因问他有玉也无,黛玉道无,因要摔玉,岂料摘了一会儿也摘不下来。黛玉却忽道:“宝哥哥,你我的姻缘,从此竟没了!”说着竟吃吃地笑起来。原来他俩个因这通灵宝玉,得以互通心性,当年也是这一摔,他二人反更得亲密。
宝玉听得这话,又观黛玉眼中似有若隐若浮之哀怨,心内不禁纳罕。原来黛玉却也是个情痴,自升仙后,原将凡间诸事尽皆忘记,独一宝玉,好生难忘。今却特下凡间入宝玉梦来,一来可解相思之苦,二则权作游历之数罢了。因他与宝玉有缘无分,又只得个魂归离恨天,心内很有一番痛楚。今日重回红楼,经了往事,又勾起伤心病来,禁不住说句痛心话。
宝玉却怎知如此,只道黛玉是又犯小心眼子了,不肯信他。急的直跺脚,扯住黛玉便说起胡话来:“妹妹怎麽这麽说!我自见了妹妹,便一心在妹妹身上了。我虽作了和尚,也无哪日不念着妹妹的!”黛玉听说,更觉酸楚,便叹道:“你若真念着我,怎么不寻我去!你去了那里?”宝玉听了这话,急道:“妹妹说这话,岂不辜负我一片苦心麽!妹妹若真这麽想,我活着,也只做个行尸走肉了!不如随妹妹去,索性死了倒也干净!”这宝玉自黛玉去后,心里自苦了许多时,知只是不曾吐露。这会子又发起那痴颠病来,泪流满面地,直把一个别金戴玉的脑袋往桌角撞去。黛玉竟也不阻拦,越性一旁笑着。把贾母急地直叫孽障,宝玉也不入耳,一性儿闹着,竟真要死了去。一时撞得头破血流,头上的珠子滚了一地。
怒得王熙凤指着丫头们直骂:“小蹄子们,平日里养着你们作甚!都楞在那里作死么!宝二爷要寻短见,也不见那个去拦的。这会子可好,二爷要有个怎么的,仔细你们的皮!”唬的一屋子丫头都丢了杯盘,去搀宝玉。凤姐又骂道:“糊涂东西,也不睁开眼瞧瞧,二爷这么个样,还要搀着走!还不快把那藤凳抬出来呢!”众人听说连忙进去,果然抬出凳来,将宝玉抬放凳上,送至贾母房中。贾母这里哭了个昏天黑地,口里直喊:“我的儿……你珠大哥也去了,倒叫你娘怎么好呦!我老骨头了,通共就这么一个疼的孙子……”说得王夫人和李宫裁不助拭泪。一时黛玉见了这景,又惊又怕,抽抽噎噎哭了一会,方出去了,把一屋子人都抛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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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宝玉也已卧在榻上,只觉眼前朦朦胧胧一片。过了一会,忽见一个人哭得泪人似的坐在跟前,他只道是黛玉,因叫道:“妹妹!妹妹!就让我随你去罢!”这宝玉虽在梦中,也只作黛玉已去了,于是才刚说了一通胡话,又自悔竟没能跟黛玉去了。谁知那人却是晴雯。原来晴雯陨香之后,心内亦放不下宝玉。他的性子,偏又最受不得气的,受了委屈,不拿事撒出来是没有的。可巧今日他也来寻宝玉,正撞着了。想找宝玉诉苦,不想又生出这事来,心里急的,又跑来望宝玉如何。只听得叹道:“二爷,好好的怎么又弄的这样!真真儿你是要害死我们么!我们再怎么,不过是丫头子,管怎么好,那天太太,老太太不顺心了,指不定就赶了我们出去,到时那还能活呢!
这会子又来折磨我们!”宝玉模糊听说,知他那年被赶出大观园,后来竟一病而亡,他二人心内都恨恨的。又道:“何苦来!自你去了,我是一天再没快活!…我为你做的海棠花词可听见了?”晴雯以帕拭泪,呜咽着道:“倒听见了…可到底是‘狐媚子’,受不起你这公子哥儿的捧!不如,我也随二爷死去,省得将来不清不白的,没的白遭人唾骂!现在死了倒省心!”说着腾一声站起来望外跑了。宝玉听了晴雯一番话,念及他“抱屈夭风流”,不由心中又是一阵悲凉。急的要起身来拉住晴雯,谁知只是一阵头晕,竟起不来,又直挺挺地倒下去。隐约看着他奔出门去,撞在一个人身上,那人也不言语,踉踉跄跄跑进门,便扑在自己身上大哭起来。宝玉仔细看时,方知是黛玉。登时一阵巨痛涌上心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一把扯住黛玉便泣道:“妹妹怎么离我而去了!
我找了你多些时日,可知你竟在此,我想的好苦!”黛玉便将复为绛珠及入梦之事诉与宝玉,方恨恨道:“宝玉!你好狠心!到我独自去了,也没见着你一面!你去了那里,去了那里!”原来他弥留之际,正值宝玉娶宝钗之时。他孤苦伶仃的,如今见了宝玉,才把这话吐出来。宝玉又自叹道:“如今物是人非,红尘之事,早已成了过眼云烟。大姐姐,二姐姐都没了,探丫头也远嫁了,才刚晴雯又寻死去,妹妹好生等我,便来寻你!……”
不待他说完,黛玉又恨道:“宝玉,你为何娶了宝钗?当年我日日盼你来潇湘馆,把那‘窗户纸’捅破也好!凤姐姐,老太太说,将来要把我两个凑作一双,我只道是真的,满心欢喜。谁知…谁知你竟背弃我,丢了我自去享乐!我不走能如何?宝玉,我才知道你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了!”不觉又滚下泪来。宝玉听说,知他心中必定哀痛难当,又念至往日曾与黛玉许誓,不想日后因失了那通灵宝玉,竟稀里糊涂把个宝钗误作了黛玉娶进门来,又悔又气,哽咽道:“妹妹休要怪我!父母之命,原本难以抗拒。况当日我见雪燕扶着…扶着…还只道是妹妹,喜得忙拜了堂,岂料竟是…宝姐姐!我如何不想与妹妹同守此生!无奈,谁知…谁知…”宝玉想起他二人往日的情分,偏他又早早地去了,不觉喉头发紧,再说不出半句。两个人都低下头儿来,无言对泣。
黛玉听了宝玉的一番话,如轰雷掣电,五内翻腾,细思之,竟比自己肺腑中掏出来的还觉恳切,有千言万语,只是半个字也不能吐。待要唤宝玉时,忽听得门外一阵劈啪乱响,两个人都惊了一吓。宝玉忙道:“妹妹莫要惊慌,想是太医来瞧我的。”待要看时,却是一个癞头和尚,正是那日与空空道人携了宝玉而去那个。宝玉大惊,心下暗暗叫苦。那和尚见了宝玉,拍手大怒道:“痴儿竟何在此!”说着便将宝玉狠命一扯,直扯得他连滚带爬,头晕目眩。和尚又喊道:“俗缘早已毕了,还不快随我去!”宝玉念着与黛玉尚有千言万语,因此只死命抱着床柱,决不肯去的。怎奈那和尚本为仙人,真真儿神力如牛,此时又为宝玉激怒,岂容他拖延。宝玉只得向黛玉泣道:“妹妹好生等我,去去便来!”和尚听了这话,愈发狠一掌将宝玉劈出门去。黛玉亦知他只是一句搪塞之语,止在安慰自己,那和尚如何放的宝玉?所幸今日相思之苦已解,又得了宝玉的肺腑之言,因此自去了。
宝玉却被那和尚的一掌惊得登时醒来,方知适才是大梦一场,禁不住一声长叹。却忽见那和尚盘坐在身旁蒲团上,料想他既入此梦,必已知今夜之事,心虚道:“大师何以在此?弟子…” 和尚望着宝玉,却摇头叹气:“我只道你遁入空门,从此自会尘缘皆断,岂知你竟仍执迷不悟,眷恋凡尘!真乃痴儿,痴儿!”宝玉听得这话,又羞又愧,忙跪在地下向那僧道:“师父,弟子既已潜心修佛,又怎会牵挂红尘!只是弟子出家时日尚浅,一时难以忘却,还望师父…赐弟子法宝,助弟子完成心愿罢!”那和尚听了道:“我本愿你自修行,怎知你慧根甚浅!也罢!”说着便将一面镜子抛将出来,又道,“此镜乃风月宝鉴,出自太虚幻境空灵殿上,警幻仙子所制,专治邪思妄想之症。你只照了背面,便可教你忘记了!”宝玉听了,忙端在手上,对着背面一照。只见内里立着一个骷髅,唬的忙丢在地下。细思之,前尘往事,却都未曾忘得。待要再试,和尚却将那镜收回,道:“莫要再试!此镜多用无益!”宝玉忙叩头道:“师父!我…那林妹妹,我与她前世有姻,又兼我二人本为痴男怨女,因此自较别个不同。然弟子今犯下此孽,自知不可饶恕,但…还望师父为弟子清洗心志,好教弟子…就断了这念想罢!”
和尚听说这话,内中有一股痛惜,知他心中仍是不舍,况这风月宝鉴尚不能助他,料他也难断情丝,半晌方道:“也罢!既不能点化痴儿,不如放你去了,还做那神仙罢!我原不该携你到此的!”宝玉待要说话,那癞僧只挥了挥手,宝玉只觉遭了一记重锤,脑中一阵轰响,立时把一世红尘快事,尽皆抛之脑外。只有个黛玉,仍印在脑中,挥之不去。原来他二人因有两世的姻缘,况宝玉又记了他这多时日,断不能一时忘了的。宝玉原也不肯弃了黛玉,便乐得如此。和尚又道:“如今我已为你清去念想,你直往太虚幻境投去,在警幻仙子案前挂上你的名号便是了!”说着递过一柄象牙笏,上书四字“神瑛侍者”。宝玉拜了那僧,方出门投往太虚幻境去了。
逮至警幻案前,挂了神瑛侍者的名号,警幻因训道:“前日绛珠投入凡间托梦与你,如今你尘缘已断了,切不可再妄言!你原该好好做了这神瑛侍者,只是那绛珠妹子,因你二人姻缘难断,故此许你二人有情,但亦不可在仙界放肆的!痴儿竟知乎?”神瑛听得这话,喜不自禁,对那警幻作了一揖,直入园中来。忽见一人病态婀娜,正于花前嗟叹,细看眉目,竟是黛玉,可知既是绛珠仙子。喜得奔上前去,拉住手道:“妹妹果真在此!如今我两方可长相厮守了,今后我两再不分离了可好?”二人便将如何入得梦中,如何升仙,又如何为那癞僧复为神瑛侍者之事,一一诉说了。绛珠方道:“侍者休得如此!侍者的心思,我已于前日梦中得了。奴家虽也不曾忘得侍者,但只因此乃仙界神地,不可污了清化而已,侍者自重罢!”
神瑛乃想起适才警幻所训,暗忖他也必知了,因松了手,叹道:“想当年耳鬓厮磨,你侬我侬,如今得了善终了,却再不能似往日了!那年园中,我曾愿与妹妹吐露心事,谁知妹妹不待听完便去了,从此竟再没了机会!”绛珠笑道:“如今我已作了仙子,侍者也已复了原职,又何不好?况警幻之所训,你我原也明之,自当遵循。别自寻苦恼,没得又白受一番折磨!”说着又急背过身去,以帕拭泪。原来这绛珠仙子苦了多时,仍自痴于神瑛侍者。无奈仙规森严,他二人饶是如何,也不能复往日之景。加之适才嗟叹花前之悲,一时心头又酸楚起来,不觉滚了泪。所幸神瑛因忘却前尘往事,也不觉孤苦凄凉。与绛珠二人,虽是不得似凡间旧时情分,但皆因心中有情,警幻亦不大管制,他两个日日赏花赋诗,不觉甚苦。
正是“痴情僧难断前世因,有情人重续今生缘”。 可苦了晴雯,他自负气要寻死去,便再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