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都去哪了

“我是鱼。我只有七秒的记忆，所以我根本不知道我后背的伤疤是怎么造成的，也不知道脑子为何刺痛刺痛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因为我的记忆很短，仅仅七秒后，时间对我来说就是全新的。在麻木中游走，我的一生就这么过了，我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死前最后几秒的痛苦在我身躯中延展，颠覆了我的此生。一生茫茫，终是只剩痛苦……”

当脑袋昏昏沉沉时，恍惚中听见谁在唤着：“爸，您又说胡话了。”面对如此熟悉的声音，我费力地睁开眼望去——

一个中年男子眼神急切地望着我，还非常不争气地哭了，真是令人气愤！我的脑中突然浮现了句话：“男儿有泪不轻弹。”奇怪。

“爸！”他又说起了话，眼泪止不住似的全落在我的身上，这个臭小子！“不，您不是这样的，您只是全都忘了，不碍事的。”

他在说什么？我费力地听着：“您啊，是我的骄傲啊，才不是您说的那般样子。您的背，是上山种树时伤的。那时您说环境不好，非要自掏腰包买了树苗上山去种，不料背上被滑落的石头划了一个大口子，留了疤。当时您还强笑着对年方十岁的我说，不碍事，保护环境还能苦不成？这些，您都忘了吗？”

种树？我一脸茫然。可看着他的模样，眼前便有一个少年的影子和一声爽朗笑声后的“不碍事”在脑中恍惚。

“您的时间呐，全花在我身上了。小时候我不懂事，常哭，您总是跟我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我每每还是忍不住哭了，这次也是，真是对不住您的谆谆教诲。我知道，您为我操碎了心，还一个人把我拉扯养大，为此还落下了头疼的毛病，都是儿子不孝。”

养他？我依旧茫然，可听着这话，脑中不知怎么就有了一个孩子哭哭啼啼地说着：“我知道错了爸，‘男儿有泪不轻弹’。”

“爸，说到这鱼，是您最喜欢的了。您说鱼大富大贵，主要是记忆太短记不起来事情，这样之前发生的事情就不会知道了。您还说您想变成鱼，忘掉自己混吃等死、碌碌无为的一生。但我跟您说，您坚持种树，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把咱们那个村的人都带起来了，现在咱们村山清水秀；您悉心教导我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塑造了我的吃苦耐劳的品质，现在我有了自己的产业，有了些许名气。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因为您吗？您就是我最大的骄傲啊……”

听着听着，我的眼睛竟滑出一行热泪。啊，明明男儿有泪不轻弹的！

突然，一阵痛苦袭来，“滴滴”的警示声在我耳边响起。我觉得自己喘不上气来了。

“爸！”我听见他的喊声。我知道，那是我儿子在喊我。

“不。”我沙哑着，手艰难地覆上他骨节分明的手，“这一生，能苟且成这样，我也已经满足了。别了……儿子。”

当他听见“儿子”这个字眼时，我清晰地看到他眼中除了悲痛之外还闪过一丝惊喜，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不断流逝。我的时间不多了。

“爸！”他紧紧握住我的双手，看着我，挽留的话终是欲言又止。

“爸，”他的声音同样沙哑，“我给您唱首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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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老树长新芽，院里枯木又开花，半生存了好多话，藏进了满头白发……”他的眼中是明晃晃的晶莹。

“别哭。”我费尽了全部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