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的流水

不知为何，那袅袅的歌音似乎总是随着潺潺的流水，淌入我的脑海。

粉墙黛瓦，小桥流水。苏州的同里古镇浓浓的古韵，仿佛香炉中幽幽的香味，似淡，又浓，似乎时时萦绕在身边，熏染着我们。游人如梭，常常看见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坐在衬着蓝印花布的木桌边，自如地谈着话。现代与古典相碰撞，不仅没有擦出火花，反而融合在了一起。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看见午后阳光在他们金色的发上晃动，心中不禁泛起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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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湖畔，穿过在湖边一张张排列的木桌，穿过呢哝的吴语，忽然，在午后慵懒的气氛中，透进了悠悠的歌声，如此清澈，但又仿佛带着淡淡的朦胧；如此真切，又如此模糊，撩拨着我的心弦。我不禁走向那咿咿呀呀的歌声，却发现，那歌声，竟是出自……

她长得仿佛黑枯的树干，皱纹伴着多年的风霜深深刻入她的肌肤，又黑又瘦，十分粗糙。她的眼睛很小，若不是从中射出的炯炯的光，我几乎认不出她的眼睛！真难想象，如此动人的歌声竟然来自于如此丑陋的人。另外，她宽宽的手掌拖着一个小小的木质打击乐器，为自己伴奏。她身上套着一过于嫩气的花布衫，两根大辫子用粉色的头绾起，垂在头的两侧，显得她让人难以形容：说她什么呢？老吧，连老人的稳重都没有；说她年轻吧，她的容貌又是如此苍老。这时，视线渐渐从她身上转移到旁边：一张同前面一样的木桌，一个人拿着一张纸，大模大样地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轻轻地用脚打着节拍，身边的另一个人则低着头吃饭，我凑近一看，那人手中拿着一首歌的歌词，歌名为《珍珠塔》，是由同里著名景点“珍珠塔”中传诵的爱情故事所改的。这时，我一下子明白了，她是一个——卖唱的！

我内心顿时涌起一阵心酸，她打扮得如此花哨，只是为了取悦顾客，她恭恭敬敬地站在那儿，尽心竭力地唱，他们却优哉游哉，完全不把她当回事儿。她如同古代的歌女，却连歌女也不如，如此的卑微，寒酸。我不忍心再看下去，便扯了扯爸爸：“我们快点走吧。”可爸爸却止步不前了：“停下来听听嘛，她唱得挺好听的。”我没办法，只得留下。

渐渐地，她的歌声引来了越来越多的人，而我始终以怜悯的眼光看着站在人群中的她。过了一会儿，她唱到精彩的地方，一个扛着打照相机的人带头鼓起掌来，喝彩道：“好！”爸爸也跟着鼓起掌来，周围的人都为她叫好：“您唱得真好！”“下次我们请您上电视！”……她被一阵赞扬声淹没。她被围在人群中间，露出一脸纯真，满足的笑，咬着清楚的普通话说：“谢谢，谢谢啊！”我顿时愣住了，那笑容，没有一丝谄媚，干净得如清水一般，仿佛孩童般纯真。我不紧涨红了脸，羞愧之感涌上心头。

又过了一会儿，人群渐渐散开，我们也走了，走到河对岸时，我仍能听见那袅袅的歌音，仿佛被洗濯过，如流水般缓缓流淌。我又看见了那粉红色的头绳，在阳光下一晃一晃。

我抬起头，看见阳光从稀疏的叶子中漏下，明晃晃的，它仿佛是从天上泻下的一泓湖水，清得没有杂质，暖暖的，我眯起眼睛，喃喃道：

“好干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