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的声韵工厂
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中国作家莫言,小时候是个非常喜欢说话的孩子。但言多必失,莫言也曾因说话扫中致很多麻烦,还因之受过家人的惩罚。后来,他为约束自己少说话,就取了“莫言”这个笔名,用来敬戒。他甚至还曾以《千方万语,何若莫言》为题,接受过访谈。
但是,莫言的性情——怎能改变?于是,他巧妙地转了一个弯儿,把纸上的文字赋予生命的音响,于是喧嚣、优雅在书籍中——做成声韵工厂。他艺术地把握文本中最感人、最触动人心的东西,然用磁性声音表达,并沉迷其中。这样,莫言小说中的人情、人性的美好与悲凉,也被演化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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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创作《红高粱》前,有一次文学创作讨论会。当时,他畅所欲言:“没有听过放枪放炮,但我听过放鞭炮;没有见过杀人,但我见过杀猪,甚至亲手杀过鸡。即便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也可以写战争呀!”当场有人就嗤之以鼻,莫言为证明自己观点正确,开始动笔写带声音乐味的《红高粱》。后来张艺谋看上《红高粱》,并拍了电影。莫言对张艺谋的《红高粱》电影说过这样的话:“一部几十万字的小说改成电影,要把最重要的部分特别强调。《红高粱》电影,就是从大堆花瓣里提取一瓶香水。”
其实,这“香水”便是莫言小说中的声韵之美,是《红高粱》的灵魂所在。莫言通过声韵真实地表达自己,让智慧穿透读者的内心。字里行间呈现一种音乐跳动之趣,字字有韵,深得其乐,启迪心慧,洗礼共鸣。
莫言作为一个有着超敏感觉的作家,他最尊重自己的感觉,依据感觉寻找语言,用特殊的语言表达心中最生动的种种。他借助音乐模拟,强调意蕴,加强语意,传神地描写出人物音、形、情、态,增加人物形象性,传达感染力。譬如:汽车冲出几十米,一头扎到西侧跑沟里,哞哞哞喘粗气,一侧车轮悬空,风车般旋转。“哞哞哞”拟声词,显示了汽车像老牛一样气喘吁吁、负荷空转。再如:半夜牵来的几十匹马骡驴牛,混杂在一起,咯崩咯崩嚼高粱秸子,炊啦炊啦吃高粱穗子。马骡驴牛吃的都是高粱,但高粱秸子和高粱穗子的硬度和口感不同,传出的声音有独特的音韵。
“绘声绘色”是莫言语言组织上的非凡妙招。他通过语言上的超常搭配,实现别样的移位修辞,增加语言张力。他不满足于把平面图画描绘得色彩斑斓,常常依凭丰富多彩的声音,让作品具有声音穿透力,有立体饱满情味,使读者如临其境,如闻其声。比如,莫言常用“明亮”来形容水声,在《透明的红萝卜》有这样的话:“河上传来的水声越加明亮起来,似乎它既有形状又有颜色,不但可以闻,而且可以见。”莫言给声音染上颜色,正红色是生机、胜利,暗红色却含悲壮、枯竭、无助甚至流血,充满迷幻色彩。
声韵是知性而迷人的。声韵一段缘,读懂一颗心。莫言是一代非凡的语言音响大师,在语言通感层面上,有着恣意汪洋的驾驭才能。他有太多细腻、不同一般的心灵触觉。读他的小说,仿佛身处一家切磨璀璨钻石的宝石工厂。美国行为学家耶胡迪·美纽因说过:“人耳具有难以想象的灵敏,这种灵敏对人的心灵、情感起着巨大作用。”莫言的小说,正是利用了敏锐的听觉、丰富的想象和艺术化的声韵工厂,塑造了一个有声有色的奇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