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菊花

父母的影子无处不在，仿佛泉水，滋养着生命。但是，我们却匆匆走过，忍受着干渴，任凭手中的那一束菊花散落，我们才俯下身子，拾起那些殒落的回忆……

每天早上，我都要经过一条古老的小巷。小巷路两边紧密地生长着几株难以引人注目的菊花。在阳光的照耀下，这零落的菊花带给人一种无以言表的温暖。就是在这样看上却很明亮的小巷里，寄居着两个只有三、四岁的男孩儿。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孤儿。好几次我与他们擦肩而过时，一道道哀求的眼神如万道利箭直射入我的胸膛。我始终认为他们有能力改变自己的生活，只是他们的懒惰才将他们推入乞讨的万丈深渊中。对于一个不自救的人，老天怎么能救他们呢？正是这种想法，促使我一次次地跑过那条小巷，只为逃避那些怨恨的眼神……

有一天，父亲心血来潮要送我上学。我们平静地踏入那条小巷，却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小巷门口不知何时长出了两棵杨树。那巨大的绿色树冠好似两只巨大的手，遮住了射入小巷的阳光；随风荡漾的枝条不停地敲打着粗壮的树干，好象在告诉人们这里发生的故事。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拉着爸爸的衣角小心地走进巷子。巷子里路两边的菊花依旧稀落地生长着，给人的感觉不再是欣喜而是略有些悲凉。一路走过，原本期待着看到的情景已经不再如从前一样。失望之余，偶或地一抬头，发现一个男孩儿蹲在菊花与杂草交织的丛中。他前面正对着一块破旧的木牌。我的心一紧，好象被什么东西击打了一样，难受极了。他似乎发现了我们，转过头直直的看着我们。一双黑色的眸子里已经找不到原来的哀求眼神，而是一种幽怨。父亲也许在他的眼神中读懂了什么，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几枚硬币，叫我送给那个男孩儿。随后父亲又从路边摘了一朵菊花，送到男孩儿手中，并抚摸了他的头。当父亲转身要离开的一瞬，我看到男孩儿跪倒在地，片片菊花打在他的身上。刹那间，我的眼睛模糊一片。

五年后的一天，当我再次走进那条尘封的小巷时，发现路两边的菊花已经不再是零落的几株，而是铺盖了整个巷道。呼吸着菊花的芬芳，往昔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忽然一声“哥哥”，把我的思绪唤回了眼前。我看到一个穿着学生装的小男孩儿不知何时站到了我的面前。他黑瘦的脸上略带疲惫，但眼睛却很有神。正当我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的时候，他冲我微微一笑着，看看我，又看看地上的菊花。一瞬间，我明白了，原来这满地的菊花都是他亲手栽种的。我会意地摘下一朵，送到他面前。他高兴地接过花儿，向我敬了个标准的少先队礼。我不敢再看他，转身离开了。此时，在我的背影里，也仿佛融进了父亲当年的背影，幸福之感顿然浸染了我的全身。

偶然的转身，给我的竟是一种难以言表的幸福和感动。从此，我便学会了善良。那是一种施舍后重复唤起的幸福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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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再去那条巷子了，听大人们说那里已经拆迁了。每当我看到家里那盆盛开的菊花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男孩儿，不觉间体会到小男孩儿的心情犹如林清玄的那句话：十年夜雨心不冷，万花落尽春不尽。也会常想起父亲曾说过的话：送人玫瑰，手留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