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沈恬静
(一)
她叫沈恬静。
对于性格和名字就像一对反义词的她来说,实在是太容易被人注意到。她打小就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似乎世界上什么东西都不会使她畏惧。但她确实是个平凡的人啊,没有什么过人的本领,没有什么高超的技艺——平凡如水滴,一但落入海洋的怀抱,就再也看不见踪影。
怎么说呢,在学习上,她欠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如果说一年级的时候,她还算得上一个中等生,那二年级,也顶多算个下等生了吧。说实话,她不算是个傻子,说白了,就是不愿意努力。她的思维很活跃,她的思想很灵活,却就是不愿意发奋刻苦。因为鲜活,数学的成绩还一直都不错,可语文这种死记硬背的东西她可就一点办法没有了。再加上她就看不惯那个语文老师满口满口的脏词,语文成绩当然就一跌再跌了。看着小说里面那些通情达理温柔可爱开明高尚知识豁达的语文老师,她常常梦想着有一天,她也会遇到一个神仙般的老师,一个可以和学生打成一片的语文老师。
当了三年级,她倔强的性格更是演化到了极致。一个个的新老师都不能令她满意,而那个嚣张的语文老师更是对她进行直接的人身攻击,更是让她对学习失去了兴趣。连一直引以为傲的数学也从全班第二落到了无名氏的地步。就这样浑浑噩噩的混了一个学期,期末考试的成绩别说是别人,就连她自己都觉得丢脸:语文七十四,数学八十二,英语九十。这个成绩怎能让倔强的她满意?
(二)
四年级的第一天。
一个男老师走进了她的班级,男老师穿着黑色的融制长袖上衣,下身穿着牛仔裤。他手中只拿着一个茶杯,笑着在黑板上写出自己的名字。
“大家好,”男老师放下铅笔,“我叫李江涛,李广的李,长江的江,波涛的涛。”
说这话的同时,沈恬静正坐在教室的角落看冰心的散文,虽然对枯燥的语文课本没什么兴趣,但多彩深情的散文还是很合她的胃口。听到老师如此介绍自己,她的眼睛悄悄从书本上游离了一下。
她上下打量着这位新到的男老师,老实讲,这位老师长得确实很显老,年纪轻轻就已经“皮老珠黄”,再加上“心宽体胖”,显得更是有些好笑,她冷笑了一声,心里不屑一顾的摇了摇头。
那时,她根本没想到,这会是她人生的最大转折点。
一次数学课后,李老师整了整桌子上的教案,眼睛扫视着班里所有的同学,然后,他拿起茶杯:
“沈恬静同学,请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同学们间有阵阵的窃笑声,她不以为然,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装作没听见地哼着小调,走出教室。经过那些窃笑的同学的时候,她故意把头昂得高高的,一副骄傲的样子,目中无人地走向办公室。
敲敲门,喊了声报告,她便大步流星的走进了数学办公室,反正这地方她已经来过很多次,次数多得她自己都-数不清楚,只知道在这里,老师们可以随便对她进行思想教育,然后再让她写长长的检查。
她每次都很乖的写检查,反正都是些违心的东西,把字数凑上去就行了。她的文笔好,每次都能写出别出心裁的检查,有一次,她没教数学作业,她便在检查里写道:毛主席教导我们,要有集体精神,在集体里要随时服从命令,毛主席说得真好啊,我却把这句话当了耳旁风,不服从集体,简直是太不对了……还有一次,她在语文课上大胆指出老师黑板上的错字,也被叫到办公室写检查,她写道:老师辛辛苦苦的准备教案,难免眼花缭乱写错一个字,我却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丢老师的脸,不应当啊,不应当……这些东西,写过多少篇她早忘了,那些违心的检查她从来不让它们占用一丁点的脑空间,说白了不就是认错嘛?谁不会说好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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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万千地推开数学办公室的门,各班的老师霎时一齐向她投来鄙视的目光,她不喜欢那种目光,她也是人,老师也是人,人和人应该是平等的,犯错误怎么了?她要是什么都会了还用这些老师教吗?
说到错误,她忽然又感到不解,怪了,她今天一直乖乖的没捣乱啊,说实话,她一直在找机会捣乱,因为只有捣乱的时候她才会成为全班同学的焦点,不知怎么,被人注意也让她觉得是一种骄傲。
走到李老师的办公桌前,李老师似乎注意到了老师们异常的目光和她不自在的表情,李老师轻松地一笑:“大家别这么看着她嘛,我只是让她抱本罢了。”
老师们脸上露出扫兴的表情,不情愿地把头扭了过去。
于是,她就茫然地抱起桌子上的本,茫然地走到班里,看着同学们好奇的眼神,茫然地说:“他让我把本抱回来了。”
同学们立刻没了兴趣。
将本子一本本的发下去,她越想越不对劲,怪了,今天不对她进行思想教育了吗?怎么破天荒地让她把本子抱回来了?
将自己错误百出的作业本放到课桌上,她一时手滑,作业本滑落到了地上。她放下剩余的本子,弯腰捡起自己的练习题,突然,一张纸条落到了桌的上。
今天晚上,我要家访。
白纸黑字。仿佛震了她一个机灵!她顿时心里慌慌的,老师会怎么说呢?会跟她的家长说什么呢?会怎么批评她呢?她不禁想起了自己乱的不成样子的卧室,心里忐忑不安的想着:
不管怎样,先把卧室收拾好吧。
回到家,她慌慌张张地收拾好了卧室,心虚地告诉妈妈老师要家访的消息,妈妈倒是一脸坦然,安慰她没关系。她将那些几乎一片空白的语文习题和错误百出的数学练习摆在课桌上,然后静静地等待世界末日的到来。
李老师进门了——应该说是迈着大步进门了,他脸上一副慈祥的表情,在那副安详的表情里还藏着一丝的坏笑。那种表情让她越看越害怕,不自觉地将目光躲开了。
他们坐在沙发上:沈妈妈,沈爸爸,李老师,当然还有我们的沈恬静。
沈恬静全身不自在地坐在那张本该很舒服的沙发上,那每次都让她全身放松的沙发今天却让她紧张不已。坐在沙发上面,看着对面若有所思的李老师,她真是都不知道手应该往哪里放。但她依然倔强的昂着头,一点也没有做错事的意思。
李老师只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他不紧不慢的开了口:
今天到这里,主要是为了和沈恬静同学商量一件事情。
沈恬静的神经绷了起来。
就是——
沈恬静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她深呼吸了一下,依然倔强的昂着头,眼睛亮的出奇,她耐心地等着李老师的下文。
李老师笑了笑。
让沈恬静同学当卫生委员。
(三)
原来……被雷电到是这种感觉啊……
沈恬静柔柔耳朵,再柔柔耳朵,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坐在对面的李老师——这个李江涛老师,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确定了自己不是在做梦,沈恬静让自己保持镇定,尽量不让自己把那种惊讶的表情显露出来,但她还是情不自禁的问了一句:
您……刚才说什么?
李老师微微一笑:这次家访,我本来是准备了两套方案。
沈恬静纳闷了,这不是所问非所答吗?
第一套方案呢,就是手把手的帮你把练习题上所有的错误全都改过来,李老师不慌不忙地继续说,第二种方案,就是现在这种,让你当卫生委员。
沈恬静越听越迷茫了。
李老师继续说:
一来呢,据这段时间观察,我发现你是一个很有潜力的女孩子,问题是,我们该怎么把你的潜力挖出来呢?如果你身上有了一种责任感,那你自然而然就开始要求自己奋发进取了。二来呢,我正好对班里的卫生委员不太满意,就让你试试这个职位。三来呢,我发现你擦黑板擦得特别干净,我想,你一定能胜任这个工作吧?
于是,沈恬静就迷迷糊糊地点了头。
从宣布这个消息起,沈恬静真的发现自己身上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当她回到卧室,看到自己满篇错误的练习题时,她真恨不得打自己一顿;当她看着被自己画得乱七八糟的语文书时,她更是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自责。
那晚,她挑灯夜战补上了所有的作业,改完了所有的错误。直到凌晨三四点,沈恬静才申了一个懒腰,结束了自己的工作。
第二天上学,她真的感到身上无比的轻松:当语文组长由鄙视的眼光来向她讨要作业时,她昂着头在组长惊讶的目光下大大方方得拿出了自己字迹工整的语文作业本;当李老师在课上提问她一道思考题的时候,她更是信心十足地站起身,流利的答出了正确答案。
从那一天起,所有的一班同学全都一致的承认:沈恬静变了,变得越来越好了!
一天,她到李老师的办公室去报告卫生情况。
推开门,里面只有李老师一个人。看到她进来,李老师放下手中的文件,一脸微笑的看着她。
她正要报告,李老师却抢先开了口:
我向语文王老师要了你的作文。
她愣了一下。
我发现,李老师继续说,你的作文写得很好。
她腼腆得笑了,那是别人第一次夸她作文写得好。尽管是一个数学老师。
看了你的作文,李老师放下钢笔。我发现你不应该叫沈恬静。
那叫什么?她感兴趣地问。
叫沈鸣烈。
啊?
沈,鸣,烈,姓沈,鸣叫的鸣,烈火的烈。
知道我为什么这样起吗?
她摇摇头。
‘沈’还是你的姓,没什么可解释的,‘鸣’是因为我发现你的声音像鸟鸣一样悦耳,‘烈’是因为你的潜力非常大,一旦揭发就会像烈火般熊熊燃烧。
看着她迷茫的样子,李老师又补了一句:
以后我就这么叫你了。
(四)
以后,她便有了两个名字:一个叫恬静,代表安静,一个叫鸣烈,代表热情。
期末考试的时候,她怀着局促不安的心情登上了考场。当考完试第二天,她来到学校的时候,李老师突然开玩笑的握住她的双手:
你猜你考了多少分?
她摇摇头:猜不到。
九十八啊……李老师摇晃着她的手,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她愣愣的看着李老师,她……没听错吧?
那次期末考试,她取得了数学98,语文94,英语100的好成绩,她也第一次感到了赢得荣誉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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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改变啊。
(五)
现在,她还是个平凡的女孩子,但她转学了,离开了那位她永生难忘的李老师。但他永远记得,当她临走前去和李老师告别时,李老师对她说的那句话:
一个人,不能做妩媚高贵但脆弱的水仙,如果是这样,我宁可做一个在墙角依然能长出的野草。
她懂了。
于是,当在新学校的第一学期语文期中考试只考了七十四分的时候,她没有落泪;于是,当她在钢琴考试现场紧张而踩错踏板的时候,她微微一笑;于是,当她请的朗读老师义正言辞的告诉她她的朗读多么刺耳的时候,她没有难过!因为她知道:成功,是需要代价的!没有泪水的成功,就不叫成功,也没有意义!
然后,她的语文成绩开始上升;然后,她的钢琴水平达到十集;然后,她的朗读开始慢慢被人承认;然后,她终于站住了脚——她要做野草,永远不做水仙!
现在,她就坐在育英学校六年级二班的某个座位上,她或许在埋头看着老舍的《四世同堂》,她或许在做着今天的习题,她或许在预习明天的课文,她或许在和朋友谈天说地,她也有了一个语文老师,一个像她以前盼望的那样,一个小说里才会出现的语文老师。
她是个女孩子,她曾经有两个名字,她生在1997年的青年节,她拥有着开朗有时过于敏感的性格,她还有个名字,叫周延,一个不太好听悦耳的名字,但,她还有一个名字,这个名字刻在她心里,永远不会退色。
她就是我。
名较顺桥中孟停全你路竟系奇稀大麻特罪托符培出思出荒刊绕息帮翻岁句验辩促巨即区明扩底典蒸球书唯车穷薄拿乳医仍器抓脑快随藏这落氯塞迎转械互完跑宪求王借聚徒苗然棉述谷揭灌稳济届麻川剥害壳丁乱绕巩
后记
不知怎么的,有一个人,一直刻在我心里。
他是个很普通的老师,我已经离开他了两年,他曾经让我改头换面,他用他与众不同的方式拯救了一个孩子。
说拯救,一点也不夸张。
现在,我早已不知道他的联系方式,早已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但那次家访却刻在了我的心里,那个名字却让我记到了现在。
找到他,应该不难吧?我可以给原来的学校打一个电话,我可以让妈妈问一下以前的同学,我可以想方设法查到他的邮箱,我甚至可以直接到学校去找他……在一千一万种“我可以”里,我选择了一种最隐蔽也最嚣张的办法,就是把他写在这张纸上。他不会知道我在写他,也不会知道我记得他,真的就像张晓风说的一样:但总觉得那是不必要的,他比许多我记得住姓名的人不是更有价值吗?
李老师,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