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鹅也当过丑小鸭

记得班上曾有一个从农村转来的女生，既羞怯又腼腆，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小，还很容易脸红。

这样的女生就像蒲公英一样散落在各个班级，毫不起眼，就连老师也不会过多的关注。

但有次期中考，本来就成绩平平的她成了倒数第一。全班哗然，所有同学语文都及格了，只有她还停留在五十分的分数线上。

语文老师从来不会骂人，只是眼神犀利地看着她，满脸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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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说话，拿着考卷安静地回到座位上。整个教室静悄悄的，同学们一会儿看向她，一会儿看向老师。

过了很久，她抹了一下眼睛。

她转过头，眼睛是红的。

下课了，班上第一名的女孩子走到她身边，一边拿着又脏又臭的抹布往她身上擦，一边夸张地大叫：‘‘哎呀！你的身上怎么这么脏呀？我来帮你擦擦吧。’’

当时正值盛夏，所有年轻的女孩子都穿上了明丽飘逸的裙子，乌黑柔顺的秀发也编成了好看的辫子。但她还穿着单一的衣服和颜色暗沉的裤子，头发永远乱糟糟的。

没错，和同龄的女孩相比，她就像是一只丑小鸭，永远都变不了天鹅的丑小鸭。

但她的衣服都会及时换洗，衣着朴素却干净，不足以用‘‘脏’’字来形容。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黑臭的脏水已经晕染了她的衣服，全身都湿漉漉的。污水顺着她的手臂滑下来，作业簿上沾满了水渍，字迹模糊不清。

她就像一只被激怒的小兽，恶狠狠的瞪了女孩一眼，牙齿紧紧咬着嘴唇，眼睛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

之前对待别人的不怀好意，她一向都是沉默的、安静的，即使弄得狼狈不堪，也毫不理会。而这一刻，她却像一座终于要喷发的火山，带着要毁灭一切的气焰。

心里的那股无名火再也按耐不住，她‘‘腾’’的站起来，一字一句愤怒地说：‘‘无理取闹！’’

女孩不怒反笑，趁着她的分神，一把抢过被她藏在抽屉里的试卷，拿出女孩那张近乎满分的试卷，两张分数迥异的试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女孩轻蔑一笑：‘‘就你这样的分数，有什么资格和我叫板？’’

她的眼睛蓦地睁大，露出惊恐的神色。女孩的话就像一根绵长的细针，迅速地扎进了她的心腔。她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无力的瘫坐在座位上。所有人都看着她，仿佛再看一个跳梁小丑，还未表演就早早下了台。

大家的笑声既天真也残忍，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地，将她伤得体无完肤、鲜血淋漓。

后来，她哭着求着央求奶奶帮她转学，奶奶不肯，理由是学校学费便宜，教学环境又好。你看，她家是真的穷，连一贫如洗都不能形容她的困窘。

回到学校后，她不敢面对同学老师的眼光、不敢面对令人窒息的学校，于是她学会了逃学。经常走着走着就与学校的路背道而驰。老师没有发现，家人没有发现，她提心吊胆又乐在其中。

事情败露的太快太快，她在街上闲逛时被奶奶逮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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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老师怎么可能不知道？家人又怎么会没有察觉呢？她被押回学校，一路上她不停哭诉，奶奶一个巴掌打过来：‘‘叫你不听话！’’

虽然她在乡下长大，但奶奶一直百般疼爱，从来不会随便打她。但这一次，奶奶破了戒。

她哭着到了学校，老师的戒尺一下一下打在她手心上，却疼在她心上。

她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就像一只丑陋的丑小鸭，被所有美丽的动物孤立、排挤。

之后的日子平静无波，即使偶尔有些小波澜，也很快平静了。当我们以为，我们就将这样简单地走过我们的毕业季时，我们，竟然频繁地听到了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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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是及格线的边缘，不再是令人耻笑的分数，她，在我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沉默地进了前十的包围圈。

从倒数第一到正数前十，她的名次还在上升，一点一点挤进第一名。

班主任把她当做浪女回头金不换的典型，嘴上也离不开她。

我们这时候才发现，曾经被我们伤害嘲笑的她，竟然把我们狠狠地甩了下去。我们不得不开始从新认识她：她穿着一件新裙子，淡紫色连衣裙上系着一条浅蓝色的丝巾，头发被她随意地洒落下来，漂亮的瓜子脸，白皙光滑的皮肤。说话的时候落落大方、毫不紧张。就像是一位真正的大家闺秀，优雅聪慧，仪态万千。

是的，她，是真的变漂亮了。

我们早已经习惯了她的丑，她的平凡，她的自卑。所以，当她一下变成我们所需要仰望的高度时，我们都羡慕、嫉妒、甚至疑惑。

毕业典礼的时候，她淡定从容地向所有人微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在丑小鸭的故事里，粗鄙丑陋的丑小鸭经过动物们的伤害欺辱、朋友兄弟的嫌弃嘲笑、人类孩子的驱逐疏远，一点点变成了洁白娴雅、娥娜翩跹的白鹅。

我想，丑小鸭之所以能变成白天鹅，不光是因为它在天鹅蛋里待过。还是因为，丑小鸭有对美好事物的向往，有自己的梦想。

那些我们羡慕的、光鲜亮丽的人，也曾被欺骗疏远、被残忍的现实伤的千疮百孔。也只有不断努力，才能看上去毫不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