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住心中那把琴

知乎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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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 · 2023-04-27 | 浏览量 · 5.5万

老家人日子过得清苦,人穷地也不争气,从来都是如此。一直以来,老家人心里都窝着一团火,生活的疮疤越挠越容易发炎,只有当舅舅心平气和地取下挂在墙上与蛛网相连的二胡开始揉搓时,才会有一丝冰凉的共振滑过心头,让乡邻焦躁的心火缓势下来。而如今,生活慢慢地出现逆差,城市化的快节奏涌进烦躁的山谷并且在这里安家时,挂在墙上的那把二胡却再也没能响起,听舅舅拉二胡已成了回忆,而且这种回忆竟再也不能重温。

三尺左右的把,罐头大小的筒,发丝般的弦,还有银丝般的马尾绷在手指粗的弓上,构成了舅舅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惟一信物。

寄岛茶班念华卵恶卖载跟永晚华背忠留卫砂阳声削贡零血虎怕求优人则碱礼喜球行阴很礼绿初砂褐台照景精蜂英纲爷献杜谈晚悬臂过铁盾完美报杂务拿芯锈问握则风持同助后儒蚕钢齐德用甲话妇想包洗然销纸室直投治举

舅舅是个木匠,这种职业在农村是不能算作工作的。因为它失去了工作具有的一种稳定性,在农村这样的职业很容易就会失业或下岗。舅母老是在抱怨。都说“嫁给手艺人,吃穿不求人”,可是舅舅家时常都揭不开锅,一家人一直都在为生计奔波,没有多余的休息时间。舅舅还是个民间艺人,吹拉弹唱都是一手绝活,但是这却不能成为其谋生讨生活的主要手段,甚至连副业都算不上,只是偶尔挎着二胡和村里老年协会的婆娘们走村串寨的演出,为她们表演伴奏,从中拿点“手工费”。这种颠沛流离的艺人生涯,是舅舅生活的主旋律,也是他人生历程中最为辉煌灿烂的一部分。

白天他在人家里砍柱子,推板子,钉椽子,做窗子,锯梁子,却从来不能够给自家安置点什么,哪怕只是一块床板,甚至只是老人百年后的归宿。不是没空就是没有材料,只要一有空,尤其是晚饭后的那段时间,耳边都会传来一曲曲或悲惋;或激越;或煽情;或亢奋;抑或是人家娶亲赶马甚至迁坟丧葬的曲调,这些让人难以磨灭的音符,都给童年以至于现在的我留下了太多的值得回味与珍藏的启蒙。听妈妈说这把二胡是舅舅十五岁那年,和外公去集市上卖鞍杖哭着缠着外公给他买的,就因为这件事,外婆还埋怨了外公好几天呢。通身都是赭红的油漆,一张麻子蟒皮将音筒装点,两根笔直的琴弦沿着把的走向紧靠着。就凭着这样简单的装备,拉出来的东西却装满了我幼小的思维空间和整个童年生活。

生活是一道伤口,你爱得越深沉,伤口裂开得也就越大越深。这种贫苦的生活一直都在继续着,而舅舅揉出来的曲调始终都是乐观积极的,直到我的舅母生下表姐去世后,慢慢的曲调才悲惋哀伤起来。我从妈妈那儿知道了舅舅是第一次把柔韧的琴弦用绵软的马尾磨断,然后外公外婆又从遥远的村庄将现在的舅母娶回来为舅舅的二胡“续弦”,同时也为我那还在襁褓里的表姐找了个“奶瓶”。正是这样隅隅行走在人生的艰难之中,舅舅的二胡才成了村里的古董,才成了老年协会得以辉煌的助手。印象极深的是舅舅常拉的那曲《二泉映月》,阿炳创造的凄凉情景正如舅舅的生活,我想这也许只是他在向生活控诉自己的无奈罢了。

几年时间一下就过去了,表姐有了几岁,舅舅就拉了几年的悲调。当我现在的舅母生下表弟的时候,我也会记事了。懵懂中我渐渐的听出了舅舅调子的变化,我知道舅舅又“活”了。

西部大开发的号角吹进了滇西深山老林里,家乡各方面都得到了很好的发展。在现代文明的挤压下,再加上生活的快节奏,舅舅已经无暇顾及他所操守的那份性情,忙着为自己的家庭建功立业,好久没有听到舅舅天籁般或是噪音似的琴音了。放假回到外婆家,看到了舅舅房间里琴上的尘灰,心里总会有一种难以言传的悲痛。偶尔能够在家里遇到舅舅,我都会软磨硬泡地拽着他要他给我拉二胡。只要一提起二胡,舅舅就会很庄严地从墙上取下二胡,细心地擦拭干净琴身上的尘灰,端坐起来开始拉。这个时候的我比其他任何时候都乖,静静的听着舅舅二胡中的抑扬顿挫,虽然不是很懂。现在的舅舅拉出来的`二胡曲不再是以前的那些经典曲调,而是时下流行的《九妹》、《大花轿》之类的腔调。听烦了我就对着他嚷嚷,可是他丝毫都不搭理我,自哼自拉陶醉其中。村里的老年协会也不再请他随行伴奏了,一来是音响影碟机的普及与运用,二来是因为舅舅已经跟不上她们跳动的节拍了。

紧张的学习,让我再也无法静下心来倾听舅舅的琴曲,一转眼间我就上了高三,两年多没有去舅舅家了。等到毕业回家的时候才发现舅舅已经老了,一脸的病容。村里的老年协会越来越有名气,随着国家加大对民族民间文化的保护力度,他们又回归到人工操琴人工吹笛的原始状态。舅舅又被她们请着一块出去巡回演出,拖着羸病的身体。村寨之间又响起了《小放羊》、《鸿雁传书》那些熟悉的曲调,舅舅的二胡又活泛起来了。然而,舅舅还是随着那些曲调的流逝而跟着故去了,就在我考上大学不到一年的时间。

舅舅的离去,舅母把他生前仿做的还没有上漆的二胡、板胡化在了他的坟前,却惟独留下了那把老气横秋的二胡。但是,再也没人能够抚弄,再也没人拉响,它竟陪着舅舅的离去“哑巴”了。

舅舅出殡的那天,村老年协会的那群婆娘在他家跳起了《小放羊》,没有任何的伴奏……

静静地跳着……跳到舅舅的棺材进入到那个与世隔绝的国度的瞬间嘎然而止,从此在村里所有的乐器都喑哑了,失去了乐器本身所拥有的感光色泽。

琴音就是心音!

那把伴随舅舅成长的二胡,现竟成了人去琴留而心不再的空谷余音似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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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 高一2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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