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恋
爸爸网恋了,我都不网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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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女朋友辞掉工作千里迢迢赶来与他相会,我都有点感动。我是他女儿,至少有发表评论的权利,趁她上卫生间,我对爸爸说:她比妈漂亮。爹对我说:你可以不叫她妈。脸上再没有一点儿隐含深意的神色,四岁时,他曾用这么复杂的表情跟他的女儿说话,我知道,他也是没有办法。我四个月大,他跟妈离婚。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理由,好在那时我太小,他们不屑跟我讲他们各自的不得已,等我大了,他们已经厌倦讲这些,无数的秘密充斥在人们的流言里,它们在梦里轻蔑地睨视我,人们讨论它比讨论我要多。
我会走路说话起,就知道黏人,哪些场合该黏什么人。爸爸爱我,妈妈爱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大家都爱我,其实是他们都觉得对不起我,这么多的恩情,有时让我很难承受。有时我宁愿是一个人,甚至是个他们收容的孤儿,我要感谢他们,因此努力做个乖孩子,一门心思想着报效祖国亲人。我觉得对不起他们,他们对我这么好,我却还是不快活,所以我要常常装着快活,逗他们开心,我多么怕他们生气——他们本来没有义务对我这么好,我没什么别的能抓住了。
母亲在中学教声乐兼舞蹈,我小时候不爱看动画片,爱看唱歌跳舞,父亲这边对此有点不快。这让他们想起妈,他们不想我象我的妈妈。我猜母亲对文艺的爱好曾经伤害过他们,但母亲没必要过于愧疚,每个人有自己的路,父亲这样的人,一定也伤害了敏感的母亲,可是我不怪他,我也不原谅他,谁又该被原谅呢?我十六岁了,有双跳舞的腿,有一颗跳舞的心,我和爸爸这边起了第一次正面冲突,我当然赢了,他们一直都这么宠我。我如愿以偿穿着舞鞋站在四面都是镜子的艺术中学的教室里,我想到母亲曾经走过的路,也许我以后会遇到像爸爸一样的男人,像母亲一样地爱上他,重蹈覆辙。本来我可以不这样任性,接受父亲的安排,考上普通大学,像他年轻的女朋友那样做个白领丽人,父亲喜欢的正是这样的人,可我是他的女儿,他生命中有两个他爱过却不能从心里接受的女性,我现在有点残忍地让这两个形象合二为一。我的青春或许就这么一次叛逆,别人看来似乎没有什么,可是,我轻易地伤了很多人的心。
母亲一直独身,和爸爸离婚后,二人也常常见面,一直相敬如宾。我从门外偷听到过爸爸提出复婚的考虑,母亲似乎也没反对,可他们终于没有。父亲的新女朋友对我说:嗨。 我不讨厌她,也许相处久了也会有争吵。我想快点结束中学生活,我又想考普通大学了,年轻嘛,善变。我用这句话向妈妈同时形容爸爸的新对象,多少有点童年的八面玲珑的作风,母亲说,这样的作风总会有让人讨厌的时候,别太讨人喜欢了。她知道,我也是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