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

下雨了！一个女孩静坐在屋檐下，听着水滴滴落的嗒嗒声，她的思绪飘向远方……

四五岁时，她对冲调的牛奶情有独钟。每当她撒娇着放纵自己的情绪，哇哇大哭时，忙碌的母亲便会毫不犹豫地放下手头的活儿，匆忙走进房间，给她倒水、冲牛奶。她只要听到水流涌向奶瓶的声音，就会蓦地收回眼泪，露出狡黠的笑容，因为又可以大饱口福了。不一会儿，她就嗅着牛奶的醇香，尽情地吮吸着奶液……

上小学时，母亲经常在附近的集市上给她买些廉价的物品。有一次，她背着母亲买的新书包，穿着母亲买的新裙子，坐上母亲扫马路骑的三轮车，眉头紧蹙赶集去。呀，下雨了！母亲赶紧从车后拿出一件破旧的雨衣，微笑着给她穿上。雨衣上散发出浓郁的酸臭味，她嘟起了小嘴，用手捂住了鼻子，嘟囔着“难闻死了，臭死了”，母亲听了，只是微笑着抚摸了一下她的头，便蹬起了三轮车继续前行。雨，越下越大，她闭着眼睛，听着雨水打在雨衣上的“啪啪”声，一股怨气正在攒聚，升腾，丝毫没有察觉到母亲早已浑身湿透。雨水肆意地侵袭着母亲的眼睛，她想停下来擦拭一下。车子刹得有些急，正在出神听雨声的她吓了一跳，怒气冲冲地对母亲吼着：“你怎么骑车的啊？想吓死我啊？”母亲惊诧地看着她，两眼呆滞，一时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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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高中时，母亲为方便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让她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学习，特意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子，分成厨房和卧室，中间用一道帘子隔开。母亲在外间的厨房忙着洗衣做饭，她在里间的床上思索着习题。或许是因为习题太过繁琐，抑或是因为卧室的空间过于狭窄，她觉得烦躁不安，异常压抑。尽管母亲的水龙头已经开得很小，可是潺潺的流水声依旧引发了她的怒气，如决堤的洪水喷涌而出。她掀开帘子，走到外间，站在正在洗菜的母亲身边，恶狠狠地瞪着母亲，“吵死了，非要跟我过不去吗？你不知道我在学习吗？”见母亲哑口无言，她又嘶声力竭地吼道：“你自己是个清洁工，是不是希望我将来也和你一样啊？是不是啊？……”面对这样的质问，母亲已无力反驳，伫立原地，如一尊雕像。

上大学了。开学那天，母亲喜不自胜，摸着黑就起床了，早早做好家里的琐事，因为她要送女儿去新的城市，去女儿憧憬已久的大学校园。可是，女儿却执意不要母亲的陪伴，因为这样的母亲会让她失去“体面”。到了学校，她催促着母亲帮她安排好一切，未等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就极不耐烦地催促着母亲加快回家的步伐，不想在同学面前暴露内心的自卑。母亲离开时天空已下起了雨。女孩伫立窗前，看着窗外雨幕茫茫，她静默地听着哗哗的雨声，凝神地望着母亲离开的方向。走在去火车站路上的母亲，撑着褪色的雨伞，步履有些踉跄。她惦记着女儿能否快速适应新的城市和校园，因自卑而略显孤僻的性格是否能交到朋友，留给女儿的生活费能否够她吃饱穿暖……要过马路了，母亲依旧沉浸在漫无边际的思绪中。突然，一辆大卡车快速地冲过来，她躲闪不及，只听见“嘭”的一声，母亲应声倒地。晚上，正在宿舍悠闲地敷着面膜的她，接到医院的电话，瞬间从床上弹起，脸上的面膜掉了下来。窗外的雨哗啦哗啦地拍打着地面，她的心似乎也下起了滂沱大雨，打在她的心坎上，叮咚作响……

而今，已成家立业的她，静坐在屋檐下，年幼的女儿依偎在她的怀里，依旧听着那淅沥的雨声。耳畔似乎又萦绕着母亲温柔的声音，忽远忽近，却犹如天籁。眼前浮现的穿着橙色工作服的母亲露出欣慰的笑容，安详慈爱。水利万物而不争，无私而伟大的母爱，一如这熟悉的雨水之声，多年以来默默陪伴着她，沁人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