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在脚下延伸

我不喜欢乡下，就像乡下的爷爷不喜欢我一样根深蒂固。

那年国庆假期，父亲强带着我一起去乡下探望爷爷。一路颠簸，一下车，就看见一个苍老的身影靠在一辆马车上，候在路边，满头的头发早已花白，皱纹在瘦削的脸上肆意地蜿蜒着。“是爷爷，快打招呼！”父亲拎着大包小裹，偏着头对我说。“爷爷好！”“嗯”爷爷随口应了一声，便将头转向父亲：“家里没人，先和我一起去地里把最后的玉米杆拉回家。”爷爷吩咐着，父亲应承着，我尾随着。父亲试图再一次说服爷爷别再种地了，来年去城里和我们一起生活，爷爷沉着脸一路不语。

田间，一堆一堆的玉米杆零落地分散各处，收获后的广袤土地像孕育后疲惫的母亲，在火辣辣的秋阳炙烤下喘息着。“你也去干活。”爷爷不由分说，我用目光向父亲求救，父亲却早已随着爷爷向田间大踏步走去，无奈，我只好摇摇晃晃地在凸凹不平的田地间。爷爷抱着一大抱的玉米杆，一趟接一趟搬到车上，秋老虎般的阳光紧紧追着他，湿透他的脊背，爷爷的脚步依旧像年轻的小伙子一样矫健，一趟，再一趟，再一趟，在城市居住的我和父亲却早已步履蹒跚，终于，所有的玉米杆都装到了车上，我看到豆粒般的汗珠从爷爷的额上滚下，和着金灿灿的阳光摔进泥土里，看着车上小山般的玉米杆，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竟然绽放了憨厚的笑容，流转成万千阳光。

夕阳踽踽地走下山头，一路收拾着无尽的苍凉与寂寞，青砖红瓦的乡村便朦胧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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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回家！”一路上，爷爷和爸爸说起今年的收成，又唠着家里这几亩土地：换来全家的柴米油盐、陪父亲玩耍、供父亲读完大学、帮助父亲在城里安家……说着说着，还时常伴着爽朗的笑声，全然不是先前那个沉默严肃的老人。我不禁偏头望去，袅袅炊烟中，那个瘦削的老人正在和他的已经是父亲的儿子说着陈旧的有关土地的过往，那眯缝的双眼时而看向他身边的儿子，就像望着他的土地，透着无尽的满足，透着无尽的幸福！一瞬间，我心底的某种东西竟然轰然倒坍！原来，我和爷爷之间缺少土地的相连……　　没有高楼大厦可居，没有宝马奔驰可驾，却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劳中无悔地生活着，爷爷不正是普天下最淳朴的农民的缩影吗？他们把汗水洒入泥土，把生命交给大地，踏实的耕耘着每一个春秋，养育着优秀的儿女，优秀的儿女走进城市，建起了城市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这个群体不正是用他们的无欲无求默默地哺育着繁荣这土地上生生不息的一代又一代生命吗？

时光匆匆，流失了昨日的繁华与落寞，那片广袤的土地，土地上那个瘦削的身影却镌刻成我人生途中巍峨的高山，延伸着我脚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