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洁写人生
莫泊桑的小说非常易读,因为他从不使用意义模糊,生僻或故作高雅的词语.他以为:“语言的本性是纯净的,合乎逻辑的,坚强有力的。”在他的小说中,他正是用最明确最贴切的语句塑造人物,铺展情节,揭示本质。
小说《漂亮朋友》中的杜洛瓦是莫泊桑成功塑造的一个现代冒险家的典型。故事开头就说他是“一个机灵鬼,一个滑头,一个随机应变的人”,还特地描写与他回想起在北非当殖民军时期抢劫杀死当地族人时“露出一丝残忍而得意的微笑,刻画出的残忍邪恶的本性”。又用廖廖数笔描写他“身材高大,体格匀称,明亮的蓝眼睛,两撇翘起的小胡子像泡沫似地浮在嘴唇上。”这样漂亮的外貌与阴险狡猾的个性相结合,写出了这个冒险家成功的本钱。莫泊桑在刻画他卑劣的性格方面,着重写他对女人的手段:他同时和几个女人保持爱昧,可是“女人只是他寻欢作乐和向上爬的工具”,他利用女人发迹,成为一名上流社会有头有脸的人物。事实上,有资产阶级上层,像这样的小丑比比皆是。作者借他既有特色又有代表性的丑恶形象尖刻地讽刺当时上流社会的人物道貌岸然,骨子里却是如此卑鄙无耻。在故事的结尾,杜洛瓦盛大的婚礼上,主教用近乎谄媚的辞句向他祝福:“您是一个最幸福的人,您的才华出众,您用您的笔,教育、启发、引导着世人,您负有崇高的使命,您要为世人做出光辉的榜样……”这是代表社会,官方对这个流氓恶棍式的冒险家的成功表示的肯定和赞许,更表露出作者对这具有时代特色的投机活动中种种丑恶淋漓尽致的揭露和无情辛辣的讽刺。
用通俗简明的语言描绘复杂而微妙的心理,这更是莫泊桑小说的一大妙处。心理描写往往起到烘托人物形象的作用,可是心理描写一样可以成为推动小说发展主体,莫泊桑在这两方面都有建树,请看他是怎样运用语言的:
《皮埃尔和让》就是他心理小说的典范。皮埃尔和让是兄弟俩,他们之间“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嫉妒心理”,尤其是皮埃尔,这是一种“在兄弟姐妹之间日渐滋长,在成年时几乎还看不出来,一直要到其中一个结了婚,或是遇到了意外好运时才会爆发出来的暂时隐蔽着的嫉妒心理,使他们一种兄弟间的相互戒备着。他们两人的确相亲相爱,可是又在相互窥伺”。这段话非常重要。既简洁又入木三分地写出了潜在的矛盾,为后文的发展打下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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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由让得到一大笔遗产开始,这笔遗产是父母的一位好友留给他的——只给让一个人。皮埃尔当然很嫉妒,可是马上又听得到关于他母亲和那位朋友的流言蜚语,于是他就开始怀疑,不断地思索,在头脑中寻找任何可疑的细节,“虽然他的嘴没有说出来,可是他的脑子里一直在重复默念着这个名字,就像在呼喊他,召唤他,并引来他的亡灵一样:“马雷复尔……马雷复尔。”在他漆黑的闭合起来的眼皮里面,他突然看到了那个人,就像他过去看到时一样……”这个念头是下意识的,甚至是幻觉,越来越清晰,随之又转化为回忆,种种往事呈现在脑际,这个过程写得非常细致而脉络分明,深切地体现了皮埃尔异常丰富的内心活动和那种焦虑不安,惶恐矛盾的心理。当他终于证明了猜测之后,他非常痛苦,他感到自己“不再有母亲了,因为他不可能再爱,不可能怀着儿子们的心里必须有的温柔,虔诚和绝对的崇敬的心情去尊敬她了;他也不再有弟弟了,因为这个弟弟是一个陌生人的儿子;他只剩下了一个父亲,这个他无论如何也爱不起来的胖子”。随着他嫉妒心的膨胀,这种情感从他“全身的皮肤里钻出来”,小说情节也一步步深入发展;家庭秘密暴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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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中矛盾的渐渐激化,故事情节的发展都是以皮埃尔的心理描写为基础。他开始思考,故事就此展开,随着他一步步推测,分析变为事实,矛盾终于显露,故事也达到高潮,一旦他不再进行推测和分析,不再竭力掩饰自己的嫉妒,内心平静下来,没有了矛盾的催化剂,小说也就接近尾声了。
莫泊桑就是这样巧妙地运用语言勾勒出真实的生活的。读莫泊桑的小说,就是读人生。莫泊桑写人生,显示了他明白、简洁的语言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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