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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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常，非梦非幻，非烟非雾。世间无时无刻不在生住异灭中，过去有的，现在起了变数，现在有的，将来终归幻灭。拥有的一切皆是虚妄，终有一天会如梦幻泡影般逝去……

他在海滨公园旁漫无目的地走着。听说，脚下是新浇的漫步道，铺着鹅卵石，有按摩作用。他步子慢下来，只觉阵阵硌脚的疼痛。蝉鸣声初初觉着新奇，后来听着却越发烦躁了。习习凉风将隔壁的窃窃私语送到了他耳边。

“诶，听说王家屯那边要拆迁哩，赔……赔多少来着？反正大几十万嘞！”

“是么？真的呀，那可好的很，领个几套新房子，住着舒坦，哪像以前房子，漏水漏个不停，年份长了，修也修不好。唉，真是……”

“哎哟，照我说来，也没什么，憋屈死了，阳台才咪点儿大，不像原来，一楼两楼再阁楼的，现在可好嘞，晒衣服晾衣服都没地儿挂，更别说那几床新棉被，新凉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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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也别太讲究，现在年轻人不都说‘精致’吗，小点也好，打理起来方便，以前房子两天不弄就积灰……”

他怔住了。他看见四十多年前，家里那口双开门的大衣橱。红木的，特别厚实，里头可宽敞，上下两格，躲猫猫最好使，但也有些年头了，说是太公那辈就传下来的。不知怎的，他躺到了那张破藤椅上，藤椅真不新了，好几处都掉了线。他出了神，手中的扇子越摇越慢，飘渺的风呼呼吹着。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近了。那个小姑娘抬脚跨进门槛里头。他抬起头，不禁愣住了。柳叶眉，樱桃嘴，眉毛像是天边的月亮。只听那孩子轻声叫道：“姥爷，回屋睡吧。”他擦了擦额上的汗，熟稔地反复喃喃着：“像啊，真像啊，可真像啊。”木门“吱呀”一声碰上了。他眼前忽地一花，烈日下许多光晕绕在周围，知了突然不叫了，烤焦的青石板也并不那么灼人，升腾出暖烘烘的味道来。

他掀开蚊帐正想躺进被窝，却发现自己还是呆立在原处，那条新浇的，鹅卵石漫步道上。他哑然失笑，拍了拍脑壳，却又满足地絮叨着：“我就说嘛，你总归还在这儿啊……在这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