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雅，你在乡下还好吗

经不住我苦苦哀求，家里终于批准我买一只小鸭。

那天放学，我和爷爷在回家路上，看见路边小贩的大纸箱里，有几十只羽毛金黄的鸭雏，挤挤挨挨，啾啾地叫个不停，满身绒毛在夕阳下闪着诱惑的光，好可爱噢！爷爷见我脚底生根了，便挑了一只，我像捧着宝贝一般，蹑手蹑脚捧回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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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刚出壳吧，它浑身抖个不停。若是我把它轻轻地窝在手心里，它就温驯了，将扁扁的黄色小嘴扎进我的指缝间，我明显地感受到一颗小小的心脏在跳动不息。那一刻，我心里仿佛有一根羽毛轻轻拂过，真的好感动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雅雅。

不料，雅雅成为我们家庭一员后，一下子就改变了我生活的轨迹。

早晨，我再不能赖床了，得早点起来，给雅雅准备一天的饭和水，还要备上装满水的塑料盆，好让它高兴时游两圈。放学了，我不再和伙伴们拉瓜了，总是一股劲儿冲回家，奔向阳台，为雅雅清理粪便。哇噻，真是惨不忍睹呀，满地鸭屎鸭粪，臊气薰天！我轻轻踢一下雅雅，可它小眼睛朝我看着，一脸无辜，啾啾，我有啥错呀，依然快乐地奔来跑去。没辙，我只得当起清洁工了。尽管我从来没干过这又脏又累的差事，但见到脚下的小绒球滚来滚去，便兴致勃勃，情不自禁哼起小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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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我烦了，就把它搁在纸箱里关禁闭。这可不得了了，它不仅不能安静下来反省错误，反而变本加厉，不停地上蹿下跳，甚至用它唯一武器小扁嘴敲打箱壁，发出噪闹的叫声。我凝视老半天，忽地感到雅雅分明是表达自己的渴望，对自由的渴望。是呀，自由不仅仅是人类的专利，对一只小鸭鸭来说，同样是很可贵啊！我觉得自己是多么不人道，便立马发布了大赦令。本来，它被囚禁在阳台咫尺之地，不得越雷池一步，擅自到客厅和房间里来。没料想，它竟然脚跟脚想跑进来，那一摇一摆的架势，活脱脱一付绅士风度。我迅速关好玻璃门，谁知它不依不饶，在门外声嘶力竭地狂叫，急了，就用那黄色扁嘴，笃笃笃使劲叩门。哼，我没搭理，一旦开了头，还不是满屋子撒屎拉尿啊！

日复一日，它的执拗劲儿有增无减，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我心软了，只得开恩，打开门。哇，雅雅再不绅士了，它伸着脖子赶紧冲进来，像胜利者似地，高高踮起一双红红的小脚丫，趾高气昂地东冲西撞。它一边歪着小脑袋，引颈欢叫，一边逐个审视客厅里的电器家具，俨然这座屋子的主人。我注意到，雅雅那小而圆的眼睛，闪烁着一种钻石般奇异的亮光，一种胜利者的自豪之光！

更让我出乎意料的是，一只低智商的小鸭子竟会通达人性呢！每当我放学归来，在开启门锁时，屋子里就会响起欢快的叫声，待我一条腿刚迈进来，就明显地感觉到脚面上有一种暖融融的簇拥感，亲切感。看着可爱的雅雅在我脚边跳上跳下的狂喜劲儿，一天的疲劳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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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一发不可收了。有时，我在书房里看书，不经意间，雅雅就悄无声息，一拽一拽地跑过来了。先在我脚下绕来绕去，兜圈子，接着又笨拙地跳上我的脚面，伸长脖颈拼命往上爬，爬几步，滚下来，再爬再滚下来。我的心怦然一动，情不自禁地把雅雅抱在怀里，用面颊亲着它柔软的羽毛，它仰起小脑袋看着我，不时地叫几声，然后乖乖地伏在我的臂弯里，安静地得像一个安琪儿。哦，雅雅也想与人交流，渴望被人爱抚啊！

雅雅同我形影不离了，我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一次，我去附近邮局取稿费，雅雅竟然歪歪扭扭地跟着我。过往行人喜笑颜开，纷纷驻足观看。是呀，一个扎着马尾巴的小女孩在前面走，一只小鸭子在后面歪歪咧咧，紧追不舍——这是多么生动的城市风景呀！可惜，好景不长，随着雅雅渐渐长大，再不能呆在家里了，只好把它送到武进乡下亲戚家里。我永远不能忘怀的是，我把它送进小池塘里，它死也不肯下水，一个劲儿嘎嘎叫着，跌跌撞撞，一步不离地跟定我。我忍着泪水，一甩头，走了。

从此，居室里又恢复了寂寞和宁静，可我却很不习惯了，因为可爱的雅雅挖空了我的心窝，那熟悉的气味和啾啾的鸣叫，已经融进我的血液里。是的，我永远不忘怀的是，当把它送进小池塘里，它死也不肯下水，一个劲儿嘎嘎叫着，跌跌撞撞，一步不离地跟定我。我忍着泪水，一甩头，大步流星走了……

我天天在挂念：雅雅，你在乡下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