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睁大眼睛

四月午后，日光涣散。

仰头，向天。我总是习惯于在这样安静的时刻安详地仰起头，微微上斜45度。就像春末夏初的向日葵，日光很厚，层层叠叠，浸满了暖洋洋的味道。偶尔有些燥热，试图提手抓住它，而俏皮的它却钻进指缝间仅有的空隙直入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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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眯起双眼，让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的暗影。

我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有多努力去盛情关怀过生活。眼皮有点小跳，微微泛痛，微微晕红。

小时，不热的夏天里，父亲揪着我的耳廓在院里的香障树下背书。我用那双一样微微晕红的眼睛看父亲，看眼前这个爱着我却被我恨着的铮铮男子。太阳下，父亲的眼睛是眯着的，低头看着我。时光推移，父亲苍老了许多，两鬓已有了冰雪的痕迹，对视时有了更深重的爱。后来爱上了凝视父亲眯着的眼睛，那双陷在紧皱的纹路中丝毫不动的眼睛，带些深邃，含着血丝，韵着爱。父亲笑呵呵，“怎么又盯着我呢，我脸上有土？”“没呢，我在把你的眼睛当镜子！”父亲还是眯起眼睛，只是，仰起了头。

思绪沉淀，眯起的眼睛里吟着泪水，模糊了日光的影子。我渐渐明白那些关于时间的赌局，我们从来都不会是赢家。往事落了一地，便想起了母亲。二米的距离，白炽灯下的母亲，焦急的探出头，左右微微移动着想要把我看清楚，她眯着眼睛，身子微微往前探出，像寻找宝藏一般的目光在一片灰蒙蒙的光线中搜寻着，然后紧紧的锁住目标——我。“带上伞，再添件衣，早些回来……”我匆忙摆过头，朝前奔去，殊不知，那双眯起的双眼，那眯起双眼周围深陷的皱纹，在那日光迷离的清晨，在那块每天有太阳的地方，到底静候了多久。我只记得母亲的眼睛很大，煽动着深刻的双眼皮儿，不断翻卷着，而却被烧红烧鱼时熏起的烟扎得直眯眼睛。恍然之间，我仿佛明白了什么。眯起的眼睛，禁闭，一行热泪贴着脸颊，贴着太阳，坚决地滑落，微微泛白。我想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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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九月到现今四月，这七个月究竟是太长还是太短，以至于自己已经忘却到底有多久没有这样眯过眼睛了。每日慌忙着揉着朦胧的睡意在宿舍的床板上醒来，慌忙拿着那个镶着大黑边嵌着弧度玻璃的玩意儿挡着45度角以上的视角。高中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完美无暇，反而显得静如秋水。我往返于教室、食堂、寝室的过道，偶然间想念母亲被烟熏着直眯眼睛烧起的红烧鱼，想念与父亲眯着眼睛互相对视的静美，这时，我就会忍不住拨通家的号码，轻轻的和父母说上几句话，听听他们久违的声音，想想他们的音容笑貌。我习惯了这种平静的生活，眼睛也习惯了这些事物，以至我的眼神多了一种安静的元素。

也许，我真的长大了。

电话那头，我几乎可以想象到父亲是眯着眼睛对我说的，“不要让心情去改变你的世界，小时的香樟树还在，在你的校园里。”

挂了电话，眯起眼睛望着眼前的金色，尤显被浸染的美，其实这里的春末和家的一模一样，只是我需要时间了解，需要时间寻找它们的共性。突发奇想，我伸手摸了摸眯起的眼睛，思绪格外清晰。突然有一股子一把抹开脸上的阳光往前冲的劲头。原来，在泪水中，我也能把未来看清楚。

我努力睁大眼睛，尽量缩小45度而去平视这个美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