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块钱

我从小住在农村，小时候住砖房子，外面糊着一层黄泥土，白色的墙壁裂开了，黄泥就露在外面。对门小孩家住的是4层的小洋房，每一层的阳台上都雕着白色镂空的花纹，我小时候就知道，那是欧式的，和电视里的上海洋房一样。虽然站在那个房子的阳台上我家看起来又破又小，但是那个时候我倒不觉得自家穷。因为每天奶奶都会给我一块钱。

那天和平常一样，我中午放学回家的时候遇到对面的阿姨，她推着自行车走到门口，车筐里放着一大包零食，里面花花绿绿。我喊了阿姨，就跑回了家。从碗柜里拿出一家人吃饭的碗筷，在堂前小方桌上摆好，又去厨房帮奶奶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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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奶奶说好了，我每天帮奶奶做事，她就会每天都给我一块钱。

那天中午吃饭，我给爷爷倒了一小盅白酒，他端起来笑眯眯地抿着喝。看到我盯着他看，爷爷用筷子点了一点给我尝，那是爷爷自己酿的粮食酒，又苦又辣，我的眼泪都掉下来了，爷爷奶奶看着我笑了。

吃完中饭，我主动洗了碗，奶奶坐在外面洗衣服，偶尔用手捶着腰。我走到奶奶旁边伸出手：“奶奶，我的一块钱。”奶奶用白色的肥皂在衣服上搓了搓、揉着衣服，都没有抬头看我：“今天没有零钱。”我撅着嘴，手伸到奶奶面前：“我就要。”奶奶湿哒哒沾着肥皂水的手在我手背打了一下：“都说了没有！”

“那你去换啊！”我还是站在奶奶旁边，手使劲在裤子上擦了一下，跺着脚跟奶奶大声说。

奶奶还在洗衣服，抬头看了我一眼，用湿着的手抿了抿头发。

“看不到奶奶在洗衣服吗？家里那么多事要做，你还任性，真不懂事，快去上学。”

我跑到大门口，大门口的地上晒着稻子，我扑倒在稻子里滚来滚去。

奶奶甩甩手上的水，走到门口来骂我：“你再这样，我让你爸来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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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这句话，不感再闹，自己从稻子里坐起来，抹了抹眼睛一抬头看到对门阿姨正站在2楼的阳台看着我，她正在晾衣服，有几件衣服还搭在胳膊上。我赶紧站起来扭头跑进了家门，身后奶奶咕咕哝哝地还在念我。我心里很气，那天我本来可以攒够30块钱，打算下午放学去买零食，到对门的小孩家请她吃。这世界上我最害怕的事，就是碰到对面的阿姨，她会用充满同情的眼神看着我，从袋子里拿零食给我吃。我愤怒、委屈、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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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一下午没去上课，老师打电话告诉我爸爸。我被爸爸从床上提起来，那时天已经有点黑了。他一把拽着我的被子，揪着我的耳朵，提着我到客厅里，随手拿起衣架就开始打我。

打了一会儿，他一把推开我，他问我为什么没去上学。我便低着头不说话，和爸爸僵持着。奶奶把中午的事情小声讲给爸爸听，他听完更生气。扯着我到院子里，扔下我，到柴棍里抄起一把砍柴刀，我吓得挣扎着使劲往后躲。

爸爸拿刀吓唬我，不小心被我脚绊倒，摔在地上，都被爸爸压在身下。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好在刀是平压在他身子底下。但我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第二天爸爸要出远门，我起床时他已走了，我拿起书包。看到书包底下压着5块钱和一张纸条，纸条上歪歪扭扭的字写的是“对不起，是爸爸不对。”

我把这5块钱和其他29块放在一起，放在一个漂亮的糖果盒里。之后的每一天，奶奶总是在我上学前掏出一块钱给我，但我最后存起来的钱，没有买零食到对面小孩家去吃。

后来我攒了50多块钱，在爷爷做寿的时候买了酒给他。那天大家都很高兴，我陪着奶奶做了饭，爸爸陪爷爷喝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