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染了青丝成白发

院中有雨，雨下有花，花下望你。

窗外，茉莉淡淡，几片叶，三两朵，如此简洁，不知这是第几场暮春雨了。似是打了个盹儿，做了一帘清梦，又念起那绵绵悱恻的细雨，染了青丝成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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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四月芳菲尽。细风微雨，带着淡淡的清凉，微微的明净。四五岁的我，生性喜爱玩闹，总爱待在树下，避开雨，骑到外婆背上，给她簪上一枝茉莉，含露的茉莉，我见犹怜，只是我尚年幼，未曾发现外婆两鬓的青丝何时同沾雨的茉莉同样白？而外婆则坐于石几上，穿针引线，串起茉莉手链，极是细致地为我戴上，而后哄着我，听雨入眠。

雨季很长，淌在青灰的瓦檐上，落在爬满青藤的院墙上，还有那几枝茉莉，被雨水洗得清澈明净。“外婆外婆，快来捉我呀！”我戴着茉莉，携周身花香，在蒙蒙烟雨中肆意欢笑。外婆在身后随着我，不知何时，脚步开始蹒跚，亦不知何时，青丝被这一场暮春凉雨染成白发。我倏地停住脚，任凭外婆抱我起来，可她却又踉跄几步。“外婆，你是不是老了，以后都不会陪我了……”我于花下望着你，忽然感伤，竟泪流满面，外婆细心地为我拨去耳边浅发。“不是的，外婆会一直在，会的，一定会的……”似是喃语，又似是誓言，而我分明瞥见你眼眸里的泪光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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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清凉地铺展开深深浅浅的年华，于是，归期将至。庭院的青墙上，长满了厚厚的苔藓，不知名的小花小草葱绿葱茏，茉莉开得寂寞无主，雨从天井的檐角下落，外婆于庭前用陶缸接水，集一篮新鲜茉莉，浸洗干净，泡上一坛清酒，酿以饮用，这是为我回城备赠礼，而我于树下假寐，怕醒时回城听课，更惧再也触不到这庭风山月，烟雨缈缈。

“孙女，起来了，外婆送你走……”

雨落黄昏，茉莉盈香。一柄油纸伞，掩去情长。曾经一度以为，外婆于我的陪伴，会如静水长天，永无止境。可不曾料想，原是一场痴人说梦。“外婆——我不想走，我舍不得你……”我止步，撒娇似的抱住她。“小傻瓜，外婆也舍不得啊，可外婆一直在这里的，要想我了，就回来吧。”我一时哽咽，“快走啦，待会雨下大了！”外婆挥挥手，我转身，一步一顿一回头，她还在原地，朦胧间，我望见，那雨，已染得外婆青丝成白发，而我，无计可施，无法可寻，只能在山长水远外，结庐花境，望暮雨潇潇。

忆往年，只见溶溶雨色，已过年年岁岁，不断绝，只将青丝染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