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瞬间，似漫长

暑假在盛夏的知了声中轰鸣而至，那个夏天的雨水格外多，整个假期都湿漉漉的，带着一股子因长久不见日光而发霉的气味。

二柄背着书包晃悠悠地走向篮球场，雨打在他并不修长的身架上，显得有些落寞。今天这里好像原有篮球赛呢，都怪这天气，真扫兴。他边走边想，却听见远处那令他心痛的话：“你们说，二柄那个小矮个，还非要打篮球，成天跟着咱几个，真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假傻！”语毕，传来嘲笑声。二柄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脚，一步一步地向后退。此刻的感觉是什么呢，心像低到尘埃里的花，一朵朵地破土而出，却像开错了季节而越加别扭。对，就是这种感觉。

乌云像打翻了的墨汁，浸染了整片天空。二柄骑着单车在静谧的小路上飞驰，快点，再快点，去那个温暖的地方，那个只属于他和妈妈的地方。借助远处的一点光亮，他看清墓碑上那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妈妈笑得明媚却带有一丝丝苦涩。二柄想起被病魔缠身了多年的母亲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竟是“终于解脱了，真好………”他强硬着撇了撇嘴角，终于敞开心扉：“妈，今天我十七岁了呢，突然想你了。你走了两年了，儿子也长大了，可是身高还是不见长啊，呵呵。今天又听见同学们背地里嘲笑我了，可是我记住您的话，没有再上前和他们争吵，而是默默地走了，您说我是不是变成了一个会忍耐的男子汉了呢？我觉得我成熟了，不再跟以前那个只知道用拳头说话的小毛孩了，我会更加坚强。你相信我吗，妈妈？”多年之后，二柄才明白，当你意识到你成熟时，可能只是一种表象掩盖和装潢了你的幼稚；而当你认为你依然幼稚时，或许，无形中你已在真正意义上变得成熟。生命本就在矛盾中不断推进啊。

二柄一直觉得或许成熟是一瞬间的，没有漫长的打坐，也没有光影明灭的交替，忽然有那么一天就被时光拽到了成人的世界，自此，泾渭分明。

光阴如水，二柄走在同学们中间，依旧是个不起眼的小男孩。“你就是个先天不足的小矮个！”面对着同学们的调侃和讽刺，成熟二字成了二柄的心病。

又是一个烟雨蒙蒙的夜晚，二柄和两个人高马大的同学骑着单车一路天南海北，只有这时，二柄才不感觉自卑，捕捉到了那份本应属于自己的成熟感觉。

一声急促的刹车声碾碎了二柄的自我陶醉，回过头，他看见地上一片殷红的血，旁边是一位不省人事的老妇人，司机见只有他们三个学生，便一溜烟消失在忙忙烟雨中，他觉得这场面是那般熟悉，脑海中踊跃出三年前的一幕：

柔和的月光笼罩着温馨的小城，二柄急匆匆地向家跑去，却在拐弯处撞到了一个小女孩。也许是那场精彩的球赛吸引着他，也许是小女孩响亮的哭声惊吓了他，他也像这个司机一般头不回地走了，抛下了那份责任。

雨，淅沥沥地下着，冰冷的雨水将二柄拉回现实。他感受到了因为成熟而应负的责任，因为成熟而应尽的道义。

另外两个男生却早已逃离现场，害怕引火烧身！

可是二柄没有。他突然觉得那两个人高马大的同学，平日里可谓成熟的男子汉，此刻却是那样渺小，一如当年那个不成熟的自己。

或许，人们往往喜欢追求一种境界，那便是成熟。

或许，成熟是一种生命进程，是责任的担当，是思想的升华。

或许，真正的成熟是自然的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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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如丝，那略带淡红的云也散去了，二柄背着老人，给愈发凝重的暮色留下一个成熟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