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苍苍

夕阳斜斜地铺洒，映红了两张饱经风霜的面庞。那是一对老人，阳台上，一个坐在轮椅上，另一个坚定地站着，目光里有深深的、不离不弃的爱。

那对年迈的老人年轻时争吵过、分歧过，甘苦与共生活了很多年，男人曾经对女人咆哮过，女人也曾悄悄背过身去流泪……。在女人生病后，男人却把几十年的爱层层叠加，一起献给了女人，没有誓言、没有承诺，只有无微不至的照顾。

他们就是我的外公外婆。

外公是那个年代少有的大学生，年过七旬，依然儒雅，却有点过分倔强，带着文人都有的古怪个性。外婆年轻时的情况我不大了解，但在我的记忆中外婆是个特别勤劳温和的老人，很平静又很幸福地生活着。

六年前早春的一个下午，我勤劳温和的外婆得了脑溢血，之前毫无征兆。当我的知这个消息时，外婆已经住进医院三天了。眼里满是血丝的外公擦干我的眼泪，用沙哑的嗓子和坚定的声音告诉我：“别哭，外婆会醒过来的。”那时我并不懂得，外公的坚定，执著的守候，是因为内心深深的爱。

此后，外婆失去了语言和自理能力，外公毫不犹豫地担起了照顾外婆的重任。

我一如既往地在每个周日回外婆家，每一次都能看到外公无微不至地照顾外婆。我了解到，每一天外公都会和家里的保姆或者妈妈一起扶外婆在屋里走几圈，外公在身后抱着外婆的腰，保姆或者妈妈在旁边扶着，外婆就艰难地客厅里走起来。每一次，外婆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外公的身上，一边向前走，外公总是一边故作轻松地开各种各样的玩笑，在窗前站着的时候就不厌其烦地对外婆说：“老赵，你看树上的花开了，那边枝头上落了一只小麻雀。”外公一直站在那个位置，外婆身后的位置，托起她全身的重量！爸爸和舅舅要去换换他，都他固执地拒绝了。春去秋来，六年过去了，已经78岁的外公依然在身后托着外婆，依然是不离不弃的目光，依然是故作轻松的话语……。可是，我却从他不经意的表情中看出他有多么吃力，尽管他小心翼翼地掩饰！退至里屋，我已潸然泪下。

六年多，二千二百多个日日夜夜，外公给外婆喂饭、洗脸、洗澡，推着轮椅去阳台上晒太阳，洗我远远躲开的脏床单……，外公对外婆的关心无微不至，从未间断。外公原本没有多少白发，在这六年里却尽染苍白，原本直挺的背也一点点弯曲了，但他却从不抱怨、从不叫苦。看着那个低头刷洗床单上污物的背影，我不禁全身一颤，泪水从眼角悄悄滑落。

外公外婆是两棵老树，一棵突然被暴风摧折，另一棵毫不犹豫地扶持，不惜把自己的养分输送给对方……，我在一幕幕画面中感动，谁说爱要轰轰烈烈？谁说情要承诺永远？患难见真情，他们这样在病痛中坚守，从不轻言放弃，难道不是最伟大的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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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苍苍，外公拉起外婆的手，两位老人的影子被拉得更长了，然而更悠长的是外公外婆之间无言的爱！

莫说此时近黄昏，黄昏暮色分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