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的唱着远古的歌
村里人都喜欢把房子盖在河边,那些房子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平房。村民们把房子盖在村西,只有校长家和学校才有资格建在村东。
每天放学后,孩子都划一条扁舟,到上游空地的白桦林去。那是童心最受鼓舞的时刻,是记忆勃发的时刻,也是生命最简洁生动的时刻。
{壹}
那一年,孩子才六岁。
第一天上学,孩子带着满脸笑容回家,咧着缺牙的嘴,大声宣布:“爸爸,妈妈!今天选小组长了!全班只有四个!我是其中一个!”爸爸妈妈听了很开心,顿时高兴起来:“呀!你真棒!继续努力哦!”这一天,一家人都很笑得很开心。傍晚时分,孩子没有划船,快活的游向上游的白桦林。
第二天回家,孩子有些不高兴。爸爸妈妈赶紧问为什么,孩子撇撇嘴,不满地回答:“小组长根本就没有用嘛!今天有一个组的小组长把一个没有交作业的同学名字告诉老师。老师把那个同学狠狠地批评了一顿。下课,那个同学领着一大批人把组长打了一顿。那样子好可怕呢!组长就要被打吗?我不当组长了,爸爸妈妈你们说好不好?”孩子的眼睛水汪汪的,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很单纯,像大河里荡漾的水纹。
爸爸妈妈嘀嘀咕咕了一会儿,语重心长地对孩子说:“你还小,不懂。组长当然还要当了,也许以后有什么好处呢!你记着,以后碰到比较凶、会打人的同学不交作业,就不要告诉老师;其他的呢,统统告诉老师。“哦!”孩子恍然大悟,“知道啦!”
孩子眼里的单纯,瞬间就消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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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六年来第一次没有去白桦林。
{贰}
那一年,孩子九岁。
这天,孩子从学校回来,闷闷不乐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爸妈看了很是担心。
“宝贝心肝哟,发生了什么事情?”孩子的房间挤满了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姑姑姑父……“今天选班长,我差一点就当上了,只差一票。”“啊?”大人们的嘴成了“O”形,“这怎么行呢?我们家的孩子一定要当班长!”大人们商量了很久,提着大包小包,把孩子带出了家门。
孩子稀里糊涂地就坐在老师面前。“老师啊!为什么我们家的宝贝没当班长?”妈妈一脸严肃。“是啊。难道孩子学习不认真?他的学习一直很好!”没等老师开口,爸爸又说开了。“就是嘛!他才有当班长的资格!”“老师你怎么可以这样呢?”……老师一时之间糊涂了,再加上那些“耀眼”的大包小包,老师应许下来:“知道了,他确实很优秀。我明天就宣布他为新班长。”
大人们高兴极了,喜形于色;孩子低着头,看着地板,沉默。
孩子第一次知道,要得到想要的东西有另外一种方式。
孩子望了望上游的白桦林,低下头,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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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
那一年,孩子十二岁。
半夜十二点,书桌的灯还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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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桌前的孩子感觉很疲倦,刚往大河看了一眼,妈妈就进来了:“你这孩子越来越不乖了!居然有时间看窗外!给我做——作——业!”“哦。”孩子麻木地回答。
书桌上的练习堆积成山:奥数练习,语文阅读,英语单词……孩子小小的身影淹没其中。
小小的孩子不知道快乐,不明白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他好久也没去河上游了,不停地做作业,是他生活的唯一内容。
那段时间,闹干旱,大河的水渐渐干了。
{肆}
那一年,孩子十五岁。
孩子长大了,懂得了忧伤。想起以前的事情:当组长,当班长,没完没了的作业……
“妈,为什么要让我学会这些事情?我终于知道,我不再单纯了。”孩子痛心疾首地说。“胡思乱想什么!不学这些最起码的的交际怎么行!不学的人叫做不识人间烟火!”“哦。”孩子默默地走开了,他很清楚自己学会的是什么。
大河干枯了,从曾经的上游到下游,留下了一条深深的沟 。
孩子的单纯,灿烂的天真,在无言的岁月中一点点被扼杀。那些深刻的反思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水草缠绕的记忆终有一天会随风飘去。到那时,他一无所有。
风吹在早已被人们淡忘的白桦林上,轻轻的唱着远古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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