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花开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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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摇曳的紫荆娇躯微晃，飘落的零星花瓣回转，在几经周折后终投大地坚实厚重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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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正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么？拨开重重交叠的枝丫，不难发现，其上含苞待放，静候一声令下，共展艳姿。

今儿清明我回外婆家扫墓，有幸一睹此景。第一天竟反常地无雨纷纷，只有路上行人背囊沉。少了雨天带来惹人不喜的泥泞与凄清，这淡灰轻纱遮掩的半边天，确是有一番肃穆庄严之气氛。

家人们神色匆匆，无一不汗珠布额，为准备各式各样的祭祀物品。宰了鸡鸭，购了炮仗，备了酒饭，齐了镰锄——即将上路。

大家分坐几车，脸上充盈着微微的笑意，轻快的气息颇像是去踏青采风，实是想将这一年以来的佳讯带给先人们听，报个平安，令其安心。坐在车窗边于路上飞驰，窗外的野景向后远去，悠然舒畅，不快而缓。是因为此时土地的空旷，山的高远所致吧。

我无声地望着那在焕发着动人的生机、漫山碧绿的山头；田野还保留着本初的模样，随地势的起伏连绵地涌动，犹如翻滚而来的棕黄色海浪。我忽而感到仿佛被潮水淹没，一股惆怅从心底冒出。

“世事变迁啊。”我唏嘘感叹，“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缓缓地呢喃着，意识到已然长大了不少。

少时至今，老家仍在，却万千变化：现代化的狂风席卷、时间一刻刻地流逝；老一辈又添白发几许、皱纹几痕，谁一家又添新丁几对、媳婿几个……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不知年头已走。

先到第一座墓，地处半山腰。步行上坡时遇见村里的几户人家，都是到这附近扫墓。大家伙忙碌起来，外婆除草，将那载着亡魂的土包清出一副人迹的模样、崭新的模样。舅舅把献给先人的佳肴摆出，敬上美酒、香饭，毕恭毕敬。后到香，外公先在墓周围插上大柱香，又燃起小柱香，分到我们手中。顿时，香烟四溢，紫气袅袅，一缕缕地包绕这承载着我们敬重、怀念的土包。

我看着这“处处青山烟雾起，焚香祭拜悼先人”之景，悟着清明之意，思着先人之事，重新审视我这些年来的固执，开始领会这生活的深沉内涵。离开之时，震耳欲聋的炮声在山谷间回响。山间的陡崖似是大鼓，奏出庄严的送行乐。

再到第二座墓。它沉默地立于路边，太奶奶沉眠于此。这座墓原本艾草猬集，不留任何余地，密密匝匝地绽出生命的光彩。忽想起太奶奶。在我五岁时，她才离去，算是高寿了。最鲜明的记忆，是她略佝偻的身躯窝在椅中，用充满老茧的手为稚嫩的我修马蹄。那一个一个的马蹄白亮亮的，她用细若游丝般模糊的话语告诉我“修好了”，接着颤颤巍巍地递给我。往事久远，只有依稀的片段尚存。

如今，我已懂事，为她祭上三拜。愿能像《寻梦环游记》中那般，她能看到我们现在生活安康，阖家幸福。太奶奶如花已落，却为我的花开增了一份护佑，伴我成长，播散芬芳。

回家路上，我思考着曾经和现在于十字路口的抉择对今后要走的路，有何影响。映入眼帘的是，路边探春花星星点点，开得活泼烂漫；酢浆草摆动着自己仅有三叶的身躯，衬着紫色的小花……生死轮回，皆在花上诠释得淋漓尽致。人也如此，万物如此。

我们力所能及，是传承和发扬。化繁为简，持之以恒，即是大道。

我成熟着，逐渐理解生死——那是在漫长中孕育，汇集所有生命的力量，不浮躁；无闻地盛开，吹散一切艰苦的阴霾，不张扬；不羁地辉煌，挥洒积累已久的努力，去眺望；淡然地落幕，脱下天地世间的尘俗，去沉淀。我想，那一刻被剥落的紫荆花瓣，一定是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