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手自兹去

七岁前，我几乎是一直待在外婆身边的。

 ；外婆小院的胡同口上有一个摆抄手摊的老人，姓刘，我唤她“刘奶奶”。刘奶奶有两个儿子，都到外地谋生去了，家里经济条件不太好。所幸刘奶奶有一手好厨艺，便自己弄了个小摊，再加上她的勤恳和邻里的照顾，生意很是不错。

刘奶奶的小摊摆在一棵桂树下面。这棵桂树已经有些年头了，树干粗壮挺拔，开出的桂花香得让人以为掉进了蜜罐子里。每天一大早，透过薄雾朦胧的窗，总能看见她清瘦而忙碌的身影。或手脚麻利地烧着水，或擦着木制的小桌凳。她灰白的头发利落地别在耳后，有时，落下的桂花瓣会不经意地趴在她的头顶，直到有人提醒她时，她便会哈哈一笑道：“有缘哦！有缘！”随后小心地将花瓣顺着头发捋下来，轻轻地搁在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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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风儿席卷着大地。今天早读要背书，我还没有背好，顾不得外婆的劝阻，没吃早饭便出了门。

秋天的寒意浸入骨髓。到了院口，刘奶奶已经开始下抄手了，四溢的香气直往我鼻子里钻。我咽了咽唾沫，在摊前停住了，后悔没有吃点东西再出门。然而包里的钱只够往返的车费。肚子里的馋虫叫着跳着乱窜，我踌躇了好一会，才横下心，摇摇头，硬着头皮走了。“哟，姑娘！这么早，吃了没。”刘奶奶见了我，笑开了花，布满皱纹的眼角眯成了一条缝。桌上，照例放着一朵桂花。被这么一问，我一下就蔫了：“没吃。”我耷拉着脑袋，捂着肚子，心里泛起一阵没来由的委屈。“噫，不吃早饭怎么能行！来，奶奶请你。”她快步走到我的跟前，身上散发出桂花的清香，“来，乖，坐。”她用她干瘦的手拉着我坐到小凳子上去。她又开始忙碌了，小鸟停在她的脚边，叽叽喳喳地闹着。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不久，一小碗热腾腾的抄手出锅了。“哈哈，尝尝，保准你喜欢。”只闻得一阵浓香扑面而来，一看，绿油油的葱花撒在小小的抄手上，薄薄的面皮里透出朦胧的粉，泛着油亮亮的光，升起白白的雾气。一咬，鲜肥的肉中夹着爽口的藕丁，美味的虾仁，汤汁从里面缓缓地溢出。暖了胃，也暖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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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刘奶奶的摊子不在小院里出现了。外婆说，刘奶奶不幸因病去世了，直到最后，也没能见着她外出未归的孩子。

我站在这棵桂花树前，望着枝叶间金黄的桂花，嗅着缕缕花香，心中却怅然若失。我又想起了那个如桂花一样温柔的老人，眼角不自觉地滑下一颗热泪：刘奶奶，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