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家的小木盆

乡下奶奶家有一只枣红色的小木盆，是远邻送的。多年以来，它都是一个小配角——奶奶的洗衣盆，刻满了饱经风霜的见证，多少年来，小木盆陪着孤身一人的奶奶度过了寂寞的岁月;多少年来，它化作一只小白船，载着我童年的欢声笑语向那儿，彼岸，驶去、驶去……

一

次次回到乡下——一个鸟语花香，万籁俱寂的人间仙境，都可以看到这样一幅情景：奶奶坐在一把爱木椅上，两眼盯着柳絮漫天飞，双手浸在水光粼粼的枣红色小木盆里，不知疲倦的，饶有节奏感地搓着一件绣着一对鸳鸯的紫衣。“嚓嚓嚓”，“嚓嚓嚓”，多么温馨的声音一个劲儿地揉进我的心里。“奶奶用枣红色小木盆搓着衣服的声音是世上最最好听的。”这一我童年中下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够不被岁月冲刷淡忘的结论。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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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奶奶用小木盆洗衣服，我都爱坐在枣红色小木盆变得椅子上。次次如此，奶奶见我坐着，明知故问：“来这儿坐着干啥?”我每次都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能干啥?玩泡儿哩!”说着，我便用双手去捧小木盆里飘在水上的肥皂泡泡。泡泡的颜色丰富多彩，有蓝色的，红色的，黄色的，绿色的……透明色的泡泡在灿烂的阳光下变幻着颜色，看得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可爱极了!一些淘气的泡泡一刻也不得安宁，飞出盆来，我仿佛可以听到泡泡那“呵呵”的、银铃般的笑声。我连忙一蹦一跳地去捕捉那些大小不一的泡泡们，可不知是那泡泡偏不给我抓呢，还是我的技术不到家——我只能静静的趴在小板凳上望着那一个个泡泡“吧唧”一声，自生自灭……相比之下，我倒是更爱与奶奶在“泡泡浴”中嬉戏。悄悄地，不知不觉地，我“噗”地拎起泡在小木盆里奶奶的手。噢，这双布满伤痕的手，噢，这双温暖的手，像凤仙花一样的红色，是在小木盆里泡久了，被染成枣红色的了?小时候，每个复杂的问题都在我的异想天开中“投降”。而这个问题……他成为了我那幼小的心田中第一个未解之谜。

三

小时候在乡下，奶奶总是喜欢给我和妹妹洗澡。同样，我和妹妹也爱乖乖地坐在枣红色的小木盆里，乐呵呵地划着洗澡水，唱着先生教的《小白船》等奶奶洗完头发再来给我们洗澡。奶奶来了!她在为我们洗澡前，总能给我们些意想不到的惊喜——奶奶把头发梳得光光的，规规矩矩地盘在了后脑勺，露出一个干干净净的额头;身上换了一件白瓜子和一条灰色的麻花裤。奶奶穿着得整整齐地为我们拿毛巾擦身。每次都是我先洗，妹妹因为比较麻烦，便后洗——在卫生间外老老实实地等着。每次，她都耐不住淘气的性子，屁颠屁颠地跑来“啪”地跳入水中，溅了奶奶一身水。可奶奶却由着妹妹，不说说她，连连笑着嗔怪我们淘气，像只小猴儿。假若轮到人家说我小猴儿，那我可对他(她)不客气了!可偏偏我挺喜爱奶奶说我像只猴儿，听着挺顺耳，挺亲切。记得一个大热天，我和妹妹陈奶奶不注意，提着枣红色小木盆，当“船儿”划到芦苇荡深处挖了一篮又白又嫩的芦根，回家满身泥巴。奶奶为了不让我们被父亲教训，便又拿枣红色小木盆为我们偷偷洗了一次澡。

四

记得那天，我学着奶奶的样儿拿枣红色小木盆搓洗些小衬衫褂子，奶奶在远处靠着一个千年老树呆呆地望着我，嘴里呢喃着什么……

至今，不，应该说是永远。我都不会忘记，在我与奶奶之间，还有一只枣红色小木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