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怨的人，终究是自己

戏子婉转的唱腔伴随着二胡一起咿咿呀呀地流出，明媚的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打在他身上，怀中的小狗舔着他保养良好的手。他一边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里的小东西，一边磕上眼睛，跟着台上的人摇头晃脑的唱起来。

外头响起一人匆匆的脚步声，一个太监打扮的人冲进院中。他半睁开眼，他认得这人，太上皇身边的太监—高明。

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果然，便听见他那尖声细气的嗓子眼里，冒不出上气不接下气的话：“和……和大人，太上皇没了！”

他指尖一顿，便听见那高公公嘤嘤地哭起来。

他有些心烦，语气放重了道：“哭有什么用？带我进宫瞅瞅。”

那人从善如流地放下手，脸上哪有半点泪痕？

他在心中冷笑，说实话，他现在真的想哭一场。三分为皇帝，七分为自己。别说他没心肝。要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种三岁孩童都知道的道理，更何况他和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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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丧服坐在轿中，他拨着手里的珠子，仿佛想寻求一个依靠。

这次，凶多吉少，一去不复返。

可他不得不去，一人保全家。说到底，他终究是个父亲。

夜凉如冰。

他不动声色地揉了揉跪得发麻的腿，远处两盏灯笼向这边移过来。

两个太监打扮的人，他瘪瘪嘴，他果然最讨厌这种阉人了！

其中一个慢慢走近他：“和大人，皇上请您过去。”

在一堆“白衣中起身，踉跄一下。惊得旁边响起阴阳怪气的声音：“哎哟，您当心点。”

他冷冷一瞥，发现对方果然没有扶他的意思。周围竟响起闷闷的低笑声。

心中冷哼，树倒猢狲散么？

乾清宫灯火通明，地龙的热气让他的身体放松下了，心却紧绷起来。

皇帝背向而立，他缓缓弯下腰。口中慢吞吞地着：“皇上吉祥。”

他的不敬，皇帝倒也不恼，面向他，随手一指：“坐。”也不谢恩，就那么一屁股坐下了。

眼前这个，是皇帝，却不是他的主子。虽为先帝的后裔，却毫无其霸气和才干。不过是运气好，投了个好胎罢了。他不止一次地这么想着。

未等皇帝开口，他便气定神闲地开口：“杀我一人，保我全家性命如何？”

眼前的帝王冷哼：“你凭什么认为朕会理会你？”

“皇上杀了臣一家人，不过就泄了心头之恨。可除了这心里好受点，其他的好处，可分文没有。现在国库虽说算不上空虚，可到底称不上富裕。”

眼前的皇帝定定地盯着他，如果把他的眼神比作剑，他毫不怀疑自己已经浑身窟窿了。

他依然凉凉地开口：“用臣家中八亿白银，换臣家中其他人的命，如何？皇上这买卖怎么算都是皇上您的好处多。”

“你以为，你死后，朕就找不到那些你搜刮而来的民脂民膏了？”皇帝真的怒了，登基四年，权利却终究在父皇身上，这才让这样的狗奴才爬到他头上！早就在他还是太子是，血管里不安分的血液就告诉他：一定要杀了眼前这个人。

他讽刺地勾了下唇：“皇上大可以试试。”

他要赌一把，赌赌孔夫子的“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

良久，他听见一个干涩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响起：“好。”

他得意地笑，这赌，他终究是赢了。

他想，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便是指如此了吧？

他想，除了落井下石和唯利是图，血缘这种东西，是神仙给予人最不理智的天性了。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浮华一梦，一切皆因自己而起，一切又因自己化为一杯尘土。

最终怨的人，终究是自己。